玉华宫
云香跪在地上,头死死的低垂着,一言不发。
玉妃痛心疾首,捂着心口处,“你知道的,身边这么多伺候的,我最信任的,一直都是你。你,你告诉本宫,为何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皇后娘娘是本宫的恩人,郡主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你竟敢如此害她!你,你于心何忍?!”
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玉妃的脸色煞白。
云香猛的抬起头,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娘娘,您知道奴婢今年多大了么?”
玉妃脸上划过一抹痛色,“我如何不知。你今年二十有四了。按理,明年,就可以放你出宫了。可是,本宫舍不得,想......”
“奴婢宫外的未婚夫,早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我知道娘娘舍不得我,可是,可是,我再也耽搁不起了。再晚两年,奴婢就算放出宫,也无人问津了。”云香哽咽着,
“所以,这就是你出卖本宫的原因么?!”
“那人给奴婢许诺过,只要做成这一件事,就会成全奴婢。我无意伤郡主性命,我问过了,他们说,保证郡主贵体无恙,只是,让她名声有点受损!”
云香越说越急,拼命解释。
有木轮转动的声音传来,小顺子推着李文玥走了进来。
他墨玉束发冠压着乌发,眼睛里泛着冷冽的光。
“司空宫长安有个义子,名宫剑,是禁军侍卫。”话音如淬了霜,刚一出口,云香的脸就变得苍白如雪。
“你不会以为,他对你是动了真情吧?
这半年,他故意频频接近你,无非就想探听母妃和本宫的消息。你为何不奇怪,明明你俩早就相识,偏偏这半年他才对你情根深种?”
云香抬起脸,对上李文玥的视线,高贵皇子的眼神里面,是明晃晃的不屑。
云香心刀割一般,绝望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就会八抬大轿迎娶我做主母。他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是殿下,你在骗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一丝歇斯底里。
玉妃声音掩盖不住的失望,“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多留你一年,就是为了等你二十有五,就有上报女官的资格了。我想将你留在身边,给你找个好夫婿。
这两天,我还命人搜集一下合适的人选,再画个像,准备让你挑一个合你心意的。本宫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为何就等不了这一年......”
玉妃的珠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
云香如遭雷击,原来,这几日娘娘命人搜集青年才俊的消息,她还以为,以为是......
“啪!”
一沓画纸扔在她面前,“捡起来,看个清楚!”
李文玥的声音很冷,云香颤抖的拾起那一沓画纸。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手指翻动的越来越快,浑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终于,她将那沓画纸狠狠扔远,匍匐几步,趴在玉妃脚下放声痛哭。
那画纸之上,全是宫剑和一女子卿卿我我的画面。那女子,不是她!
“是奴婢心瞎眼盲,是奴婢错了!娘娘,奴婢,对不起你!!”
玉妃决然的后退两步,将臻首,扭到了一旁。
云香慢慢坐直身子,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灵魂。
“奴婢错了。奴婢对不起娘娘。若有来世,奴婢情愿当牛做马,继续伺候娘娘!”
说完,她拔下头上金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扎进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溅出来,“带娘娘回内室!母妃,不要回头!”
云香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玉妃离去的背影,如一条离了水的鱼儿,终于停止了挣扎。
东宫
暮色浸透了这里的朱漆窗棱,太子将鎏金错银的茶盏重重砸在案上,“都怪那老和尚!跟本宫保证的那叫一个万无一失,绝无纰漏!
这就是他的保证?!嗯?事情,全办砸了!没有一件顺利的!本宫还要他何用?!”
司空宫长安垂立在阴影里,银线绣的补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将手藏在宽大衣袖里,仍然觉得指尖冰的难受。
“空净大师和微臣,都犯了同一个错误。轻敌。不过一个二八年华的黄毛丫头,就算顶着云虚宫关门弟子的名头,又能有几分本事?”
宫长安自嘲的一笑,银白胡子翘了起来。他眼睛微微眯起,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没想到微臣活到这把年纪,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小看这丫头了。也是,云虚宫出来的,怎会没几分真本事?
眼下,她在京城名声水涨船高,民间都已经将她传的神乎其神,俨然是祥瑞的象征。”
“咚”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是太子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绣墩。
“够了!本宫不想听这些!”
宫长安压低了声音,“殿下莫急。名望越高,跌的才会越狠啊~
您莫不是忘了,她的出身?”
太子凤眉高挑“你是说,镇国侯府?”
宫长安冷冷一笑,“她的祖父,父亲,背了那样一个名声。微臣听到一个消息,这永宁郡主,归家心切呢。”
“对了,听说空净大师已经昏迷两日了,如何?还能活否?”
太子的声音三分阴沉,三分不耐,还有三分不屑。
没用的东西,就该趁早换了他!
护国寺
禅房里面,空净大师身上盖着素色锦被,脸色苍白如纸,平日里总是平和沉静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鬓角的冷汗被明渊一遍遍的擦拭,有些微湿,几缕银丝黏在泛着青灰的额头上,呼吸声微弱的像游丝。
明渊跪坐在蒲团上,攥着师父手腕的指尖,微微发颤。
一旁的青瓷药碗里的汤药早已凉透,倒映着他泛红的眼眶。
师父已经整整昏迷两日了,他去东宫求太子,太子才不情愿的派了一个医官,给师父写了药方,交给自己就扬长而去了。
他的心冰冷一片,聪明如他,早已看透,师父他老人家,在太子心里,恐怕已成昨日黄花。
师父倒下了,那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