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感受到司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明渊低头呼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师父让带的话既已带到,小僧告退。”
屋内恢复之前的冷寂,宫长安在椅上坐下,似乎感到疲累,他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开的时候,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无咎!”
“属下在!”
一个青色身影似乎平地冒出来,单膝跪地,头低的很低,看不清容颜。
“该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了。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不然,你就不叫无咎,该改名无命了。”司空的嗓音不高,无咎却起了一身的冷汗。
走出司空府,无咎心情复杂。
像他这般替人卖命的人,警惕性堪比猎豹。
上一次,怎的就会被人打晕,还丢进了倚翠楼?本以为,这条小命就此交代,没想到主子还是格外开恩,饶自己一命,只要杀掉一个人。
六局膳房张公公。
这次,是原右武卫禁卫军统领,陆隐峰。
他从不问为什么这些人该死,因为,没资格。
想他作为一个杀手,当年差点死在了仇人之手,是司空,救了他,还帮他改头换面。
条件就是,从此以后,他的命,只属于司空。
抬起头,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祠堂
锈迹斑斑的青铜锁泛着青绿色的幽光,锁链如盘踞的巨蛇,缠绕在朱漆门环上。
苏漓将鎏金钥匙缓缓插入锁孔,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手腕用力,锁芯内齿轮咬合的吱呀声,有些刺耳。“咔嗒”一声,青铜锁,开了。
苏漓和纪夜澜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揭晓谜底的时刻,终于到了。
十几个禁卫军合力推开厚重的石门,青石大门缓缓错开缝隙,腐木焦糊味儿混着呛人的尘土,令众人纷纷咳嗽起来。
苏漓用手捂住鼻子和嘴,缓步走进来,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疮痍。
梁柱烧作焦炭,半截蟠龙布半悬着,垂落的鎏金流苏,早失去往日皇家的气派。
满地未烧完全的不知什么东西的碎片,焦黑的依稀可以辨认的供桌桌腿,已经碳化的蒲团,青石地面上,被火舌舔舐的斑斑驳驳。只有角落的青铜香炉侥幸留存,里面还有半碗暗红的蜡,宛如凝固的血痂。
纪夜澜示意所有的禁卫军守在门外,然后走近苏漓,悄悄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苏漓眼神微冷“找到人面蛾的尸油。如果上次火灾,是有人故意引诱公主前来,然后利用人面蛾燃起大火,就算发现及时,不知道里面的缘由,用水也是扑不灭的。
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人面蛾的尸油,就可以充分证明,这大火,根本就不是公主不小心打翻烛台,意外起火!
而是人为!如此精心的布局,只为了一个六岁小女孩的命!”
她的明眸,有怒火在升腾。
两人分头寻找,弯下腰,仔细搜寻着每一寸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纪夜澜忽然看见了一样东西。
焦黑的梁柱残骸与碎裂的青砖之间,半块不知什么的碎片,插在那里。
他蹲下身来,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小心将那碎片夹了出来。
那碎片幸免于难,全靠掉进了这裂缝。
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个模糊的字,一个念头自纪夜澜脑中升起。
难道,这是谁的灵牌?
翻转灵牌,一小块琥珀样的东西,紧紧粘在了碎片之上。
找到了!
纪夜澜猛地站起来,大步向还在弯腰寻找的苏漓走去。
“我找到了!”
苏漓扶腰站起,一扭头就看到了纪夜澜手中的碎片。
她顺手接过碎片,眯着眼睛细细看着,发丝垂落都无瑕拂开。
乌黑的瞳孔,准确捕捉到那一小块琥珀样的东西。
仿佛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苏漓的眸子瞬间亮了。
“是它,真的是它!
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伸手进怀,想找帕子包起那碎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原来的丝帕,已经包了人面蛾的尸油,她已经没有帕子了。
她看向纪夜澜,摊开手心,示意他交出自己的帕子。
纪夜澜连忙向怀里摸去,摸到了帕子,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看到帕子的刹那,他才感觉出不对。
他拿错了!
这是苏漓上次,敷在他额上的那一块。
纪夜澜心虚的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烧起来了。
看到纪夜澜来不及收回的那块帕子,苏漓也愣了愣。
这不是自己的帕子吗?
哦,对了,上次见他喝醉发烧可怜,给他冰敷在脑门上了。
不还给自己也就罢了,还揣进了怀里。
其心可诛。
“那个,我原本是想洗干净再还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纪夜澜红着脸解释。
看到往日如冰山一般的男子,也有如此尴尬脸红的时候,苏漓对自己说,算了。
不过一块帕子,自己有的是。
纪夜澜已经拿出自己的帕子,苏漓小心的将碎片放进帕子,包好。
“这一块,就交给我吧。从此刻起,它已经是大理寺的证物了。”纪夜澜郑重说道。
他指挥着禁卫军,将殿中殿重新上了锁。然后,关闭了整个祠堂。
两人站在祠堂的门前,久久没有说话。
下一次再打开它的时候,就是公主沉冤得雪的时刻。
大理寺大牢
屋顶垂落的霉斑,顺着斑驳石壁蜿蜒而下,墙根处聚成了暗绿色的苔藓。青铜兽壁灯吐着幽蓝火苗,将森白的铁链与锈迹斑斑的刑具投影在地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影子。
陆隐峰瘫坐在发霉的墙角,身上的官袍早已污迹斑斑,全是皱痕。手和脚已经都被上了镣铐,微微动一下,手腕和脚腕就被磨的生疼。
他方正的脸上,毫无表情。下意识的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
从被下大牢,到现在,虽然还没上刑,但是,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了。
远远的,有说话声传来。
他的耳力惊人,伸长了耳朵仔细听。
“我是奉大人之命前来,给陆统领送饭的。大人说了,一日还没被问罪,就只是嫌犯。嫌犯,还是有吃饭喝水的权利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隐峰仔细辨别,眉头轻蹙,这个声音,自己从没听过。
不是自己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