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裂隙，俨然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橘红色的火龙是磨盘，狭窄的谷口是唯一的投料口，那些悍不畏死的噬魂怪则是被碾碎的谷物。
焦臭的气味混合着怪物刺鼻的体液味，在谷地里弥漫，熏得人几欲作呕。
火火的小脸已经有些发白，嘴唇紧抿，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长时间高强度的能量输出，对他这个半大的孩子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纪念一手持刀，护在他身侧，死死盯着谷口外的动静。
“妈妈……”火火的声音有些发飘，“它们……好像在退了。”
火焰墙的压力骤然一轻，外面的嘶吼声也变得稀疏起来。
纪念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压低声音：“不，它们在变聪明。狐狐，什么情况？”
蜷缩在混沌心核旁边的狐狐，耳朵微微抽动。
“妈妈，它们在……在刨土！还有，它们在往上爬！”
话音刚落，两侧近乎垂直的石壁上方，探出了几只狰狞的头颅！这些怪物竟然懂得利用锋利的爪子，像壁虎一样攀附在岩壁上，试图从上方突破！
与此同时，谷口处，几十只怪物正用爪子疯狂地挖掘着地面，泥土和碎石翻飞，它们想从火墙的下方挖出一条通道。
立体式进攻！
“操！”纪念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妈背后没个指挥官就见鬼了。
“火火，节省体力，把火焰集中在谷口地面，挡住它们挖洞！上面的交给我！”纪念下达了清晰的指令。
火火二话不说，听话地调整了火焰喷射的角度，一道细长但温度更高的火线，如同焊枪般死死压制住谷口地面，将那些试图挖洞的怪物爪子烧得滋滋作响。
但头顶的威胁迫在眉睫。
第一头怪物已经爬到了裂谷正上方，它松开爪子，庞大的身躯带着恶风，直直地朝着谷地中央的混沌心核砸了下来！
它的目标很明确。
“饭饭！”纪念甚至没回头。
饭饭猛地抬起头，他看着从天而降的黑影，小嘴一张。
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爆发。
那头下坠的怪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它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顿。
饭饭打了个嗝，舔了舔嘴唇，小声对旁边那颗大肉丸子说：
“别怕，它不好吃，我不跟你抢。”
混沌心核似乎听懂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一击得手，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更多的怪物已经从两侧石壁上方探出身来，如下饺子般接二连三地往下跳！
饭饭的吞噬能力虽然恐怖，但一次只能对付一个，而且似乎有短暂的冷却时间。
眼看第二头怪物就要砸下来，纪念动了。
她不退反进，脚尖在岩壁上猛地一蹬，身体如炮弹般弹射而起。
军刀划出一道冰冷的银线。她不是要硬碰硬，而是在半空中，用刀尖精准地在那怪物布满褶皱的肚腹上，轻轻一划。
刀锋太过锐利，怪物甚至没有立刻感觉到疼痛。
纪念借着它下坠的力道，身体在空中一翻，双脚踩在怪物的背上，再次发力，朝着另一侧岩壁跃去！
“噗嗤——”
直到此时，那头怪物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的肚腹被整个划开，腥臭的内脏和墨绿色的血液瞬间爆出，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方另一头怪物满身。
“火火，烧它！”
火火立刻分出一股细小的火苗，精准地射向那头被内脏浇灌的怪物。
轰！
怪物的体液似乎是极佳的助燃剂，火焰轰然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那头怪物和它身边另外两头刚落地的同伴瞬间吞噬。
一石三鸟！
纪念稳稳落地，甩掉刀尖上的粘液，胸口剧烈起伏。肾上腺素在飙升，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和陆京怀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差距。
同样一把刀，在他手里是屠戮的艺术，在她手里，却只能靠着拼命和算计，才能勉强换来一线生机。
“妈妈好厉害！”狐狐的眼睛里闪着星星。
“妈妈，那个烤熟了，能吃吗？”饭饭指着那个焦黑的火球，很认真地提问。
纪念：“……你口味能别这么重吗？”
就在纪念神经绷到最紧的时候，一个轻柔、温和，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步调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纪念……我的孩子……”
纪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长大了……长得真像我……”
“妈妈……很想你……”
轰！
像有一颗炸弹在脑子里炸开。纪念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幻觉！是那个“噬神者”的把戏！
她拼命告诉自己，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背叛了她的理智。
那是她只在照片和模糊记忆里听过的声音，是她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渴望听到的声音。
“……季晚。”纪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我，孩子。”
“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是妈妈的错……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闭嘴！”纪念低吼一声，这是精神攻击，她知道对方在试图摧毁她的意志。
可她控制不住那些被强行压在心底的记忆。
背叛，欺骗，痛苦，思念……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不……你不是她……”纪念的呼吸变得急促，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孩子，到妈妈这里来……妈妈带你回家，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纪念的眼眶红了，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妈妈？”
火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这一声“妈妈”，像一道惊雷，将纪念从沉沦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猛地转头，看到的是火火担忧的眼神，狐狐紧张的神情，饭饭懵懂的注视。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们在这里！他们需要她！
去他妈的季晚！去他妈的真相！
纪念眼神中的迷茫和痛苦瞬间褪去。
她抬起头，朝着虚空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用我妈的声音说话？！”
“有本事就滚出来！别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老娘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想要这颗球是吧？行啊！你再敢逼逼一句，我现在就把它当饭后甜点给吃了！我看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们亡！”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饭饭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身边的混沌心核，很诚实地补充了一句：
“妈妈，我现在就能吃。”
混沌心核：“……”
它猛地抖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吃货最质朴的威胁，拼命地往纪念的方向挪了挪。
……
与此同时，地球，京市。
陆家指挥中心，气氛肃杀。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分割成几十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京市各个关键节点的监控画面、网络流量数据、以及军事单位的调动情况。
穿着各色制服的人员在自己的岗位上飞快地操作着，只有敲击键盘和低声汇报的声音在偌大的指挥室里回荡。
陆振华穿着一身没有任何军衔的墨绿色常服，双手背在身后，如一尊雕塑般站在主屏幕前。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与这里的铁血氛围格格不入的人。
萧家家主。
这位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巨头，此刻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陆老爷子，你确定你的计划能行？”萧家家主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们已经把所有筹码都压上去了。萧家在全球一百二十个国家，同时对天使集团的关联产业发起了金融狙击，三个小时，我们已经烧掉了九百亿。”
“那不是烧掉了，”陆振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是给林修回的棺材板上，钉钉子。”
“我不管什么钉子！我只想知道，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萧家家主的儒雅荡然无存，只剩下作为一个父亲的焦躁和疯狂。
“这取决于我们能把门砸开多大。”
“林修回的‘展示会’，对外宣称的地点是天使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但他真正的实验场，是位于总部地下三百米的‘伊甸园’。那里有独立的能源系统，甚至有小型生态循环，是他的私人王国。”
“那我们直接炸了它！”
“如果能那么简单就好了。”陆振华摇了摇头，
“‘伊甸园’有三重防护。第一重，天使集团的商业安保，不堪一击。第二重，他豢养的异人私兵，是个麻烦，但我们能处理。最关键的是第三重，一层能量护盾，根据程一的分析，它的能量源头，和把京怀他们卷走的是同一种。常规武器无效。”
萧家家主脸色更难看了：“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开‘展示会’？”
“不。”
“我们不砸门，我们骗他自己开门。”
他指向屏幕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
“迟家那个小丫头，迟映雪，是顶级空间系异人，也是林修回准备用来稳定通道的‘耗材’。迟家老头子已经启动了，他会在林修回启动仪式的一瞬间，通过一个后手，争夺迟映雪的控制权。”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那一瞬间，为他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