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京城的夜色。
车内,萧天泽咋咋唬唬的声音从纪念的手机听筒里传来。
“纪念!我跟你说,京市这鬼地方,水深王八多!”
“纪念,我跟你说,京市这地方,水深着呢!”
“尤其是我要跟你说的这个陆家,那可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军功世家,真正的铁血门阀!”
“他们家老爷子,当年可是一跺脚整个北方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家规森严到什么地步?吃饭不许说话,走路不许出声,晚上九点准时熄灯!比军营还军营!”
萧天泽还在卖力地渲染着恐怖气氛。
“你带着三个孩子这么过去,跟小白兔进了狼窝有什么区别?听我的,现在掉头回江城,天塌下来,我萧天泽给你顶着!”
“萧天泽。”
陆京怀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是不是活腻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然后在一阵忙音中被强硬挂断。
嗡——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纪念拿出来一看,是一条信息,发信人:银辞
【银辞:京市欢迎你。小心陆家的‘家宴’,那里的椅子,不好坐。【表情】】
果然。
看来,想安安稳稳地看戏,是不可能了。
车缓缓驶离高速,进入京市地界。
车子没有开往任何一处繁华的别墅区,而是拐进了一条林荫大道。
越往里开,关卡越密集,气氛越凝重。
最终,车在一座大院门前停下。
没有鎏金牌匾,没有石狮镇宅,只有高墙电网,和一块刻着“陆宅”两个字的朴素石碑。
一股无形的铁血气息,从那石碑之上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呲——”
车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早早等在了门口。
“京怀少爷,您回来了。”
老管家躬了躬身,目光在纪念和三个孩子身上扫过,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
“福伯。”
“福伯。”陆京怀点了点头,率先抱着火火下了车,又伸手牵过狐狐。
纪念抱着饭饭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院内,和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
没有花团锦簇,没有假山流水。
只有一条笔直宽阔的青石板路,通向远处一座青砖灰瓦的四合院。
道路两旁是修剪得如同士兵列队般整齐的松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青草、泥土和……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肃杀,纪律严明。
管家在前面引路,步履稳健,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用尺子量过。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的不是什么名家字画,而是一幅幅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个穿着军装,神情坚毅的男人。
这里是陆家的功勋墙。
纪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陆京怀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掌控感和压迫感,源自何处。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传承。
“陆叔叔!”
“饿不饿?”陆京怀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饭饭用力点头:“饿!想吃肉肉!”
管家将他们领到一扇红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老爷就在里面。”
他对着陆京怀微微躬身,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陆京怀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只有一整面墙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泛黄的典籍和军事著作。
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墨香和陈年书卷的味道。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龙气!此人极度危险!宿主,快!启动最高防御……不对,快!让他抱抱饭饭!吸一口龙气,大补啊!】
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前,手持毛笔,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爷爷。”陆京怀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了几分。
老人手腕一顿,写下最后一笔,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纪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就是陆振华,传说中的“军神”。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自己的孙子,微微颔首,然后,落在了纪念身上。
纪念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台高精度的人形扫描仪,从里到外扫了一遍。
“你就是纪念?”
【宿主,拿出气势来!你可是要毁灭世界的人!区区一个人类老头怕什么!告诉他,你的名字,以后将响彻整个宇宙!】
纪念:“……”
求你闭嘴吧!
“是,陆老将军好。”纪念紧张得手心冒汗,声音都有点发飘。
“嗯。”
陆振华应了一声,目光从纪念脸上移开,落在了三个孩子身上。
当他看到那三个粉雕玉琢、却又气质各异的小家伙时,那双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就是那三个……‘小家伙’?”
“是。”陆京怀回答。
“父亲是谁?”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
纪念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该怎么说?说是系统随机摇号摇出来的?说出来谁信?
陆京怀上前一步,挡在了纪念身前。
“爷爷,这件事很复杂,我会向您解释。”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饭饭,突然在纪念怀里动了动。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陆振华,然后,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下一秒,他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那是一种看到了绝世美味的光芒!
“太爷爷!”
饭饭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然后张开双臂,对着陆振华的方向,响亮地喊道。
“太爷爷!香!要抱抱!”
全场,死寂。
陆京怀的身体,瞬间绷紧。
纪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死死地抱住怀里这个随时可能冲出去“啃老”的吃货儿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振华在听到那声“太爷爷”后,竟然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对着自己伸出胖乎乎小手,满眼都是渴望的小正太,那张严肃了一辈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茫然。
“他……叫我什么?”他问陆京怀。
“太爷爷……”陆京怀艰难地回答。
“他不怕我?”陆振华又问。
这个问题,问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心酸。
这位戎马一生,威严了一辈子的老人,恐怕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
“太爷爷香!饭饭喜欢!”
饭饭还在坚持不懈地表达自己的喜爱。
陆振华沉默了。
他看着饭饭,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抱着陆京怀的腿,一脸酷哥表情,却偷偷用眼角打量他的火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陆京怀牵着,正眨巴着一双漂亮紫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书案上毛笔的狐狐身上。
狐狐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非但没怕,反而露出了一个甜得能腻死人的笑容,声音软糯地问:
“太爷爷,你是在画画吗?画得真好看,可以教狐狐吗?”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老人的痒处。
陆振华脸上的冰山,终于……开始融化了。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对着纪念,伸出了那双曾经执掌千军万马的手。
“孩子,给我抱抱。”
纪念懵了,下意识地就把怀里的饭饭递了过去。
陆振华稳稳地接过了那个肉乎乎的小家伙。
饭饭一到他怀里,立刻像只小考拉一样紧紧地扒住,然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满足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香……”
那一刻,老人身上那股铁血杀伐之气,仿佛被这软乎乎的一团给中和了。
他抱着饭饭,动作有些僵硬,但眼神,却柔和了下来。
“京怀,”
他抱着怀里还在“吸龙气”的饭饭,对陆京怀说。
“去把你母亲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