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镜内所现,是阿梨真实的过往吗?”青郅勉力化为人身,双眸温柔地看着她,眼底却仿佛藏着不知多少懊恨,只因他不曾在那过往之中将她护好。
卫黎不答,他便明白了,“再给我三日……三日之后,我愿以我妖尾交换。”
“对不起阿青,我……”她声音干涩,“卫黎大仇未报,师门众人性命相托,我必须得这样做。”
“不,阿梨……你要玉壶碎片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这本就是我生来的使命。”青郅浅笑道。
“我们的存在,即是为此境而生,既然终有一日会走向死亡,那么此行幸有阿梨相送,我极高兴。”
他看着她长长的泪水自颊侧滑落,便以拇指擦去她的泪,然后将卫黎抱在怀中,安慰般吻上她鬓侧,轻声道,“阿梨不要哭。”
我的阿梨,守护此境是我生来的使命,而死亡亦为我永恒的归途。这不怪你,希望你也永远不要怪罪自己。
“我想背阿梨再去看一场夕阳,阿梨可愿?”青郅目光凝在她脸上,此刻温柔地不像话。
卫黎方忆起曾经于临川城的那场分别,于是此时的声音几乎同五百年前那刻重合,“绛霄岭脚下有处思落峰……我们便还去那处可好?”
青郅看着她,亦想起那多年前的过往,那时她说,“听说此地绛霄岭脚下有处思落峰,那峰形似卧龙,周边怪石嶙峋,俊秀出奇,不如我们便去此处寻个清静。”
于是他轻笑道,“好,还听阿梨的。”
卫黎小心地趴上他的肩,任他慢慢地背着她走,五百年前他们还是凡人的躯体,而此时青郅却已拥有了踏碎虚空之能。
他们终于又到了思落峰。
城池变了,街巷变了,城里住着的人也变了。可是这青峦绿涧却不会轻易更改。思落峰仍是思落峰。
他们如以往那般穿过山径小路,一路行来,除开这植被更为茂密高大,其间石峰奇骏,老松俊毅,竟是丝毫未变。二人立于山巅,抬首仍见那石峰如刃直插云天。
卫黎张了张口,终是问出那句话,“阿青,五百年过去了,我叫阿青等了这么久,阿青可会怨我呢?”
他冷峻面容勾出一抹淡笑,双眸却有情意流转,然后深深吻上她道,“此生有阿梨相伴,青郅不悔,无怨。”
天地广袤,远处那轮红日终于柔和地落了下去,橙黄色的光将天空映得绚烂无比。
卫黎睁着眼,她静静凝视着面前的青郅,然后看到远处夕阳下山涧间因着这山风而摇曳着的那片狼尾草。
她在他永远温暖的怀抱里,忽然觉得非常非常孤独。
卫黎觉得此刻胸腔之中仿佛突然有一种冲动搅得她要发疯,她也分不清那到底是爱亦或是亏欠,她唯有顺了这心意死死地环抱住他。
她想她再也不会忘记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人了,这个人给了她全部的爱。
可是她却只能低低地道,“阿青。”
青郅似是略笑了笑,温声应她,“阿梨可还记得曾送我的那只如意金锁?”
他自怀中小心取出那金锁放进她手心,“这金锁我便回赠给阿梨,万望阿梨日后顺心如意,平平安安。”
时间似乎对他们真的太过残忍,三日之期何其短暂。
铉止现身屋内,他挥袖布出一道隔绝声音的水阵,走来将手中一物放在桌上,“此瓶之内为妖族化水至毒,服之不会有任何痛苦,一息毙命。用与不用,全在于你。”
化水至毒,实为妖族自戕之毒。
这世间所有的妖修哪怕从未见过此物,可是当他们看到这毒的那一刻起,便一定会明白此物便是化水。
这如同镌刻在妖修神魂之中的本能与记忆,所以除非自愿,绝不会有妖修饮下此毒。
若用此毒,斩尾便于青郅没那么痛苦,不用此毒,卫黎却要亲手将他妖尾斩下。
风轻轻的吹来,卷着一瓣一瓣飘零的海棠花送进这小小的院子里。
卫黎与青郅对坐庭中,面前仍是温炉煮酒。卫黎为青郅倒了一盅,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盅。
青郅看了一眼那杯中晃荡的琥珀色透亮的酒汤,却并未犹豫,仰头一口饮下。
他看向卫黎,目光似要将她深深刻在心中,“阿梨,我若一死,四域示警,其余三王必重启极海听雷大法。届时,此境危矣。”
然后青郅不再迟疑,他自怀中取出一道密令塞进卫黎手中,“这道令牌可于镇魔渊北侧出此秘境。你拿着此令,还是该快些出去。若不成,那么就去西域缠丝川找器修烬归,他会护你。”
似是想说的都已说尽,他倾身吻上卫黎的唇,轻声道,“阿梨笑起来才美。”
卫黎轻轻点了点头,扯出一点笑意重新吻上他。
最后这一吻,他们却谁都没有阖上眼。
昨夜恰是一场大雨,将那满山万万千千的海棠都吹落了。
他们在海棠飘散的风中靠近彼此,一点一点缠绕地更紧,尽力交换这温度与热意。
一吻过后,青郅化身为犬族原型卧在她身旁,轻声道,“阿梨,开始吧。”
卫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阿青不要怕。”
卫黎取出那柄灵剑,宝剑有灵,似乎早已感知到剑主此刻紊乱的心绪,剑身嗡鸣不绝如同哀恸,如同悲吟。
卫黎挥剑之时只觉得好像什么都忘了,她只是在想,原来剑也会哭吗?剑在哭什么呢?
一道凌厉剑光闪过,温热的血液霎时自青郅身后喷溅而出。
那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滚落下来,落在她脚尖。
不知青郅到底是痛急了或是痛狠了,他咬上她的手,犬齿却没有合拢,最后只是眷恋不舍又似有些无奈地含着她的手,然后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
妖尾承载了青郅所有的力量。
妖尾落下,他的神魂亦自躯体脱离出来。青郅尽力使神魂不散,然后重新坐在卫黎对面。
他指尖伸过来,仿佛想要擦去卫黎面颊溅上的那几滴血痕,可是再也不能了。
青郅灵散之际,不知怎么却想起五百年前那日,他与卫黎在临川城的戏楼里那未竟的一出《蝴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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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女旦唱腔喑哑婉转,“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彼时他在台下,看着那女旦嘴角似是盈盈挂着笑,眼底却全是泪。
那是她的怨吗?
不……不不不,她的眼睛里哪里是怨恨。
人世间有多少种感情,而那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原来便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青郅终于全然明白了,他唇角轻轻勾起望着对面的卫黎,只觉得看不够,舍不得。
他手指穿过她的面,神魂也一点一点溢散开来,逐渐化为点点灵光。
那灵光拢在卫黎周围,似不舍,似留恋,然后消散不见。
青郅的神魂,散了。
卫黎失神地望着面前,仿佛是一种幻觉,她看到他仍坐在她对面,口型唤着阿梨。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他不在了。
不知道为何,卫黎今日却是并无丝毫泪意,这虚无之感过后,只留下一种刻骨的孤独。
青郅,你明明是这四域之内最强大的妖主,可是卫黎拿到这至宝为何如此轻易。
卫黎想起彼时她对铉止所说,妖主实力强大,她并没有能力可以拿到这顶尖妖修本体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此刻她真的取到了那白玉壶,拿到了那妖修本体的顶级法宝,却只觉得自己失去的是世间最宝贵最真诚的一颗心。
卫黎长久地凝视着地上那条妖尾,它积蓄了青郅的所有力量,周身泛出冰蓝色的灵光。
她蹲在地上,轻轻将它拿起,然后将上面那些细碎尘土俱都拂去。
阿青,人间有一句话曾说山水有相逢。你说,你我日后可还会有幸相逢吗?
就等卫黎报完了仇吧,阿青再等等我。
镜灵铉止现身于这院内,他眉眼未错,静静注视着青郅神魂消散的地方。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呼吸仿佛有些急促,他背过脸,似有些哽涩地开口道,“妖主死一,秘境示警。宿主,不能再等了,我们去南域。”
离开之时,卫黎回头重新遥望着这座小小的城池。
夕阳之下,那狼尾草在远处的山坡上轻轻摇曳,似是最后一场挥别。风声萧索,暗涌呜咽。
南域妖都,五色川,解涯洞府。
解涯从亭内的软榻上猛然站起身来,看向东北角的那方远山,面上显出一种难得的冷肃。
周边的侍人不禁惊异地看向他们的妖主大人,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便见解涯已扔了手中那把玩的棋子,自亭中走了下来,传令道,“赫哲,传应铖、诏栎来丹伏殿见我。”
他身后那侍卫躬身应了,然后快步向府外走去,甫一出了这园子,身形便已霍然消散在风里。
解涯眉头深锁,他重又看着东北那处,心头暗道,青郅,你真的出事了吗。
究竟是谁,居然能够伤了你?
你若是死了,事情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