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大堂中，文尘语气轻松，“一身精湛的演技，是师父所授，轻易舍弃，便是不孝，下无传人，亦是不义。倒不如舍掉我二十年寿元。”
“即便你只有二十年零一个月的寿元了，你也要这样换吗？”眠眠神色动容，一双睁大的眸子，颤了颤。
演技没了，再练个二十年也能回来，要是把寿元舍了，那可就真离死不远了！
她不明白，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呢？
“一个月……”文尘震惊地咬着这三个字，好一会儿，笑了笑，“一个月就一个月吧。若是真能恢复，那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好过现在，时时担心沾了雨水，我就那么化了。”
听他轻松释然的语气，眠眠更好奇了：“你为什么相信我？难道不会觉得我是骗子吗？”
文尘哈哈笑着：“小丫头，你能骗我什么呢？”
眠眠眨着一双懵懂的狐狸眼，更不明白了。
她在妖精客栈里五百年了，总是以这副娇艳少女的模样出现在前厅，却还是头一回有人管她叫小姑娘……
“现在的我，就是一张纸片人。你要是没有让我恢复的能力，那你也不会有拿走我寿元的能力。左不过是继续这样。”纸片人努力撑了撑身子，似乎是想坐起来，但只是整张纸片有一点飘动迹象，便又恢复了原样。
他轻松自在地笑了笑：“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我信你一下，又何妨？”
眠眠偏头脑袋：“是不是就是你们人族说的，死马当活马医？”
文尘被问得怔了又怔，哈哈大笑。
笑声在整个客栈回荡着，只是这笑声，唯眠眠能听到。
“人族？！”进宝震惊地站直身子，两条尾巴猛地甩开招财的手，指着楼下的纸片人，不敢置信，“一张纸也是人族？！”
这样的人族，难道不会被当成妖吗？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不能玩得太过火。
招财略感不舍地收回手：“东家说是，就一定是。”
“就不可能弄错吗？”进宝愤然。
他只是没了影子，就被家里人请了收妖士来处理，那个要真是人，都变成纸了，还不会被处理吗？
悲从中来，他眨眨眼，可任情绪在眼中翻涌，都流不出泪。
眼泪离开的第二天，他已经想念它不知多少次。
“可他确实是人啊……”许是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情绪，招财像撸小猫一样顺着他的后脑，“就像那个阿丑，没了腿，但他能藏得好，不让人发现便无事。”
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进宝心中舒畅不少，也在这会儿意识到……招财撸猫好熟练！
突然，心情更不好了。
楼下，眠眠已经在账本上郑重地记录：“文尘，寿廿年，换日夜为人。”
收笔，她指尖微亮，将一道光团从文尘身体里取出：“你需在客栈住半月，每日进食，半月后自会痊愈。无需另付房钱。”
说到这里，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文尘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叫来了招财，把他送去楼上客房。
见进宝盯着文尘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样子，眠眠好奇：“你认识他？”
“好像在哪里见过……”进宝挠挠头，仔细回想着，却又迟迟没想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影子见过呢？”眠眠觉得他回想的样子很可爱，但困意来袭，打起了哈欠，便一面起身往后院去，一面提醒他，“他和影子精喜欢的阿丑，都是千灯会上唱戏的伶人。”
只是一个演的是矮子戏，一个演的是纸片人戏。
“啊！”就在眠眠一条腿要迈过门帘的时候，进宝惊呼出声，“千灯会！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他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如果不是他的眼泪已经拿去做了交易，这会儿，他应该实现了泪流满面。
“咦？”眠眠停下脚步，回头。
等进宝抱着木制的茶杯抖着身子稳住情绪，已经半刻钟以后。
眠眠看了看窗外：“若是不说，我便休息去了。”
白日里的营生，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她不爱这人潮拥挤的气氛，大多是躲在房间里睡大觉的，到了夜里，她便去后院晒着月亮，兼管着前厅的生意。
“千灯会……”进宝深深吸气，看着杯子里清清晃荡的水面，“我也是去了千灯会之后，失去的影子。”
“咦？”眠眠再次停下要往后门去的脚步。
这会儿，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一男一女。
看到眠眠和进宝，他们都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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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女子疑惑的目光从眠眠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了进宝身上，“这是……”
她悄悄拿肘去推身边的玄斑：“是人是妖？”
一击落空，她的目光往身边一定，飞速扫过大堂，发现玄斑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进宝身后，正提起进宝那条滑稽的尾巴左闻右闻。
“啊……痒……好痒……”进宝又慌又颤。
这妖精客栈里，怎么还会有这么无礼的人出现？像是……像是捕猎者在闻自己的猎物一般！
他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吗？
总不会经常遇到这样无礼的客人吧？
“放开他，这是你们的新伙伴。”眠眠赶紧阻止，安慰着缩成了小白兔的进宝，“抓着你尾巴的这个卷头发，是玄斑，另外那个头发尖金红色的，是润生。他们打理着客栈白天的营生。”
进宝呆呆地看着好奇围观自己的两位。
好消息，他们不会吃掉自己。
坏消息，他会每天遇到他们！
叫润生的女子看起来温柔可人，人畜无害的，可这个叫玄斑的，眼睛都竖起来了啊！
早知道他们这里有男子，他就……诶？不对！
既然这里有男子，东家为什么还会被他的话说服，留下他？
“玄斑，离他远点！”从楼梯扶栏上跳下来的招财一落地便弓着腰朝玄斑顶去。
被玄斑灵巧避开，她不急不追，护在进宝身边：“他就是个普通的人，你会把他吓坏的！”
“呜呜呜呜……招财，你怎么才来啊……”进宝呜咽着。
他再也不觉得招财欺负他了，与玄斑相比，招财的欺负能算欺负吗？分明是爱护！是爱护！！！
“长了两条尾巴的人？”玄斑疑惑着打量着进宝。
“不管他是人是妖，以后都是我们的同伴了。”润生打着圆场，把话题岔开，“刚回来的时候，听你们提到千灯会，东家，你们也发现千灯会不对劲了吗？”
顿时，在场的每一位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千灯会上。
眠眠不困了：“你们昨晚偷溜出去，是去千灯会了？好看吗？好玩吗？”
不仅好奇，还带着一点点酸溜溜的羡慕。
玄斑的竖瞳立刻打圆，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