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圣人太上老君的道扬,万古以来,只闻丹香,不见人踪,一派清静无为。但今日八卦炉下的万年火精,却无端地跳动了一下。
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太上缓缓睁眼,不禁微微摇头一叹。
就在方才,他感知到天机发生了之变——
鸿钧亲自定下封神量劫,忽然出了岔子了……
东海金鳌岛上,截教似乎要造反了?
而稍后,
玉虚宫那边也传来了二师弟元始的怒气……
这就说明的确是出问题了。
太上对此次封神榜一事,其实一直态度消极,不置可否,只是碍于道祖的命令,才不得不配合。
眼下出了岔子,如果道祖问罪,自己怎么都要有个说法……
于是,
太上摇摇头,伸出手指,开始推演天机。
很明显,
最近种种迹象都表明——
朝歌那边才是问题的源头……
那位隐居的大能,难道也想干预封神?
一念至此,
太上的神识便往朝歌方向窥探。
然而,
当他的圣人神识小心翼翼地触及朝歌城上空时,本来若隐若现的天机,却忽然如泥牛入海,被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古朴的混沌所吞噬。
在那片混沌之中,因果不存,天机不显,似乎亘古以来就是先天混沌之地?
“咦?”
“通天的气息,曾在那里停留过……”
太上虽然无所得,但刚才也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圣人气息,那是通天留下的……
圣人如道,必有韵尘,
那片凡间之地,在天机演算下,就是那么不一样……
“怪了……”
太上凝神思索一会儿,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了——
难道通天已经见过了那位大能?
是哪位大能告诉了他封神的奥秘?
他隐隐感觉到,封神量劫,恐怕已经出现了他们所有圣人都无法掌控的变数。
若不弄清此事的根源,到时候道祖问罪下来,他也无法交代啊……毕竟,他太上才是三清之首……
“唉……”
一声轻叹,悠悠回荡在空旷的八景宫中。
太上老君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随意地拂了拂袖袍。
下一刻,他身上的圣人威压、太清道韵、乃至那与天地同寿的无上气息,都如潮水般悄然褪去,尽数收敛于体内,不见分毫。
身上的八卦道袍,化作了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衫;满头白发被一根看似寻常的木簪随意地别住,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一些,眼神也变得温和而寻常,活脱脱一个邻家的慈祥老翁,仙风道骨,却又平易近人。
他给自己,也取了个俗气的名字——
李老头。
“通天师弟选择化作一滴水,融入其中,此法虽好,却终究是落了下乘,无法彻察天机……”
太上老君心中自有计较——
真正的大道,何须刻意探寻?
顺其自然,静待缘法便可,如此才能洞悉天机……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八景宫。
……
村口外河边。
距离后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供行人歇脚的凉亭,平常都没什么人。
今日竟多了一个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棋盘是寻常的石刻棋盘,棋子是河边捡来的黑白卵石。
老者手持一枚白子,似下非下,沉浸在一片怡然自得之中。
这李老头,自然就是太上老君。
他没有冒然去拜访苏阳的小院。
毕竟,那个地方现在是风暴的中心,去的人越多,沾染的因果就越重,天机也越发混乱……
他选择了反其道而行,就在这苏阳的必经之路上,摆下了一方棋局。
顺其自然,无为而待。
如果那位大能真有缘法,自然会注意到这方寸之间的玄机。
……
吃过早饭,
苏阳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隔壁的佟老三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院门紧闭,连声咳嗽都听不见。
苏阳估摸着,八成是生意又不行了,正躲在屋里怀疑人生呢。
“唉,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
他摇摇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炖锅鸡汤送过去补补。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得失心不能太重,不然人活着多累。”
他拎着个篮子,决定出门溜达一圈,顺便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但路过那座熟悉的凉亭时,却不禁一顿——
凉亭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头。
那老头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衫,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
面前摆着一副石刻的棋盘,棋子是河边捡来的黑白两色卵石,被水冲刷得圆润光滑。
老头手持一枚白子,对着棋局凝神沉思,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宇宙生灭的天机?
凉亭里的风都好像绕着他走,整个人与周遭的清风、绿树、暖阳融为一体,就仿佛他不是刚刚来到这里,而是从开天辟地之初,就一直坐在这里。
嘿,棋痴?
苏阳的眼睛一下来了兴趣。
自从上次那个叫张玉鼎的书生吓跑后,他可是好久没找到过棋友了,手痒得厉害。
“老先生,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
苏阳笑着走上前去,很是自来熟地将篮子往旁边一放,
“要不?我陪您杀一盘?”
哦?
李老头缓缓抬起头,眼神渊默,脸色慈和,心头却是凛然——
缘法到了……
竟然是个少年?
“呵呵,好啊,年轻人,坐。”
李老头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沙哑而平和。
苏阳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对面,兴致勃勃地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掂了掂:“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太上老君屏息凝神,圣心空明,准备迎接那如玉鼎真人所描述的,蕴含着三千大道、宇宙生灭的天道棋局。
然而,
啪!
苏阳落下了第一子,落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星位上。
咦?
太上老君一愣——
没有道韵流转啊……
也没有法则交织,更没有杀伐之气……
就是很普通,甚至有些业余的一手啊……
怎么回事?
还要藏拙吗?
他不信邪,凝神应对,也落下一子,暗藏玄机。
啪!
苏阳又落一子,依旧是那么的随意,根本不经过思考,只是为了下棋而下棋而已。
十几手过去,棋盘上,苏阳下的松松垮垮,毫无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吃掉对方一个子,而主动落入一个更大的圈套,十足的臭棋篓子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