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带着自家老爹回家。
刚到门口,就见刘玉兰叉着腰站在那儿,一脸的幽怨。
“王仁洪,你是不是疯了!我早就跟你说了,算账不急于一时,非要挑人多的时候去闹,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脾气大?”
王仁洪嘴硬,脖子一梗,哼了一声绕过她就往屋里走。
“我就是看不惯王安民那副德行!”
“你……”刘玉兰气得指着他的背影,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太了解自家男人的脾气了,又犟又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王恒推着单车上前,放低了声音安慰道:“娘,没事,我拉着爹呢,没闹出什么事来,您放心。”
刘玉兰看着儿子,脸上的愁容这才散了些,露出一丝笑意:“嗯,还是我儿懂事,最近真是长大了不少。走,进屋吃饭,都凉了。”
王恒点点头:“好。我明天在家歇一天,后天一早就要去接省城来的人。”
“哎哟,这可是大事!”刘玉兰立刻叮嘱起来,“你可得好好招待,千万别把人家金贵的客人在山里弄伤了,听见没?”
“知道了娘,先吃饭。”
晚饭过后,连日的劳累让王恒有些吃不消,坐在院子里听了会儿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便早早洗漱睡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恒就爬了起来。
嘴上说着休息,心里却惦记着后天的打猎。带几个城里来的公子哥进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去哪儿,怎么走,都得有个章程。
吃过早饭,王恒找出块厚实的帆布,将猎枪裹得严严实实,又揣上子弹,跟屋里喊了一声。
“爹,娘,我出去一趟!”
刘玉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晓得了!”
王恒应着,人已经走远了。
他沿着熟悉的小路进山,打算先去找多吉和扎西问问情况。
他们常年在山里跑,兴许知道哪里有野猪,又相对安全,尤其是蛇虫少的地方。
山里的毒蛇,有时候比横冲直撞的野猪威胁更大。
特别是带着三个没经验的城里人,万一哪个倒霉被咬上一口,那真是叫天天不应。
现在是1982年,想在镇卫生所找到血清,跟做梦没两样。
更别提有人可能对蛇毒过敏,那真是一两个小时就能要了命。
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要给几人都备上高筒雨鞋的原因,能防一点是一点。
王恒一边走,脑子里一边盘算着路线,没多久就到了多吉他们扎营的地方。
可走近一看,帐篷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也对,那么多物资,够他们来回搬好几趟了。”王恒了然,便不再多等。
既然他们不在,今天就自己先踩踩点。
一个上午,他都在山里转悠,中午回家扒拉了两口饭,下午又沿着上次打到鹿的方向摸索了一遍,始终没找到特别理想的地方。
要么太险,要么没野兽活动的痕迹。
看来,明天只能带他们去自己最熟悉的下沙村后山了。没得选的时候,熟悉就是最大的优势。
……
次日清晨,王恒早早起了床,骑上单车直奔供销社。
今天供销社门前的光景可大不一样。
不光王洪军在,连崔股长都亲自站在门口,两人伸长了脖子,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崔股长的前途可都系在这趟接待上了,那热情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两人没等来领导的儿子,倒是先瞧见了骑车过来的王恒。
“这儿!”王洪军连忙招手。
王恒脚下一蹬,车子滑了过去,他跳下车顺势问道:“还没来?”
“没呢,”王洪军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车停那儿去,估摸着快了。”
王恒停好车,小跑着过来,他爹顺手就把他拉到了崔股长面前。
此时陆陆续续有供销社的职工来上班,见到崔股长都客气地打招呼。
“崔股长早。”
崔股长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挨个点头回应。
应付得多了,他也有些不耐烦,索性把王恒和王洪军拉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快速交代:“人马上到,你们俩在这儿等着。领导的儿子姓唐,叫唐修杰。另外两个什么来头我不清楚,待会儿你们机灵点,好好接待。人接到了,上来跟我说一声。”
话音刚落,镇子街道的尽头,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扎眼,缓缓驶了过来。
好家伙!
这年头在镇上,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台油光锃亮的吉普车,瞬间就成了全街的焦点。
路边的行人,摆摊的小贩,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被吸引过去,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
“我的乖乖,这是哪家的大官下来视察了?这车也太气派了!”
“你看那轮胎,这么大!肯定老贵了!”
街上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那辆吉普车,一路移动到了供销社门口。
刚准备上楼的崔承志也停住了脚,心想这下来得正好,省得自己再跑一趟了。
三人就这么站着,直到吉普车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接连下车。
为首的男子戴着一副蛤蟆镜,穿着一身板正的夹克衫,手腕上明晃晃的机械表在晨光下闪着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他身旁另一个男人,站姿笔挺,留着部队里最常见的板寸头,浑身透着一股子干练利落的劲儿。王恒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人绝对当过兵,或者即将要去当兵。
最后那个姑娘,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要是头发再短点,换身男装,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假小子。
三人下了车,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门口的崔承主三人。
戴墨镜的唐修杰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崔叔叔,可想死我了!我爹说您这次可帮了大忙,给他弄了不少好东西,他这几天嘴都快笑歪了!”
“哎呦,小杰啊!”崔股长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真是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能帮上唐领导的忙,是我的荣幸,荣幸啊!”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王恒一眼。
王恒心领神会,这位看来就是正主,唐修杰了。
崔股长和唐修杰寒暄完,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两人,客气地问:“小杰,这两位是?”
唐修杰笑着退后半步,先是指着那个身姿笔挺的青年:“黎云,我发小。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还没正式入伍呢,搁这儿提前体验部队生活呢,哈哈!”
黎云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肘子,声音沉稳:“这次回去就去报到。”
“那你可得快点,不然回头我去看你,还得给你捎信。”唐修杰调侃一句,又指向那名英姿飒爽的女生,语气亲近了不少,“孔若云,孔叔的女儿,也是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孔叔?
崔承志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心里咯噔一下。能让唐修杰喊“孔叔”的,难不成是省里那位孔参谋长?
他只觉得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这趟差事,比他想象的还要烫手!
几人介绍完毕,唐修杰的目光越过崔股长,落在了他身后王洪军的身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来。
显然在他看来,王恒和自己差不多大,应该不是之前打了不少好东西的猎人。
因为打猎很吃经验,反观王洪军却很是符合他对猎人印象。
“崔叔叔,这位就是你说过的猎人。”唐修杰盯着王洪军朝崔承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