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军在供销社里忙着打电话,野猪肉这东西味道虽然粗糙,但胜在稀罕,是饭店撑门面、招待贵客的绝佳噱头。
你想想,别家饭店还在琢磨着怎么把猪肉炒出花来,你这直接上一道“深山野猪宴”,光是名字就赢了一半。
这宣传噱头直接拉满,现在还没禁各种野味,不少人赚了点小钱的人,就会很想尝尝野味,所以野猪肉销路在目前来说挺好的。
当然如果在后世,野猪成保护动物之后,还想卖野猪,那就真是想吃牢饭了。
王恒这对野猪的半处理手法,既省去了厨子最头疼的放血和初步清理,可以拿回去就能直接用,又保留了野猪的外貌,能让人一眼认出是野猪,对那些饭店老板来说简直是送到心坎里。
没一会儿,王洪军就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供销社的伙计。
“来来来,搭把手,先把东西搬仓库里去。”
上个月刚走了一批货,仓库正好空着。
几头处理干净的野猪被一一抬进去过了秤。
王洪军拿着个小本子,一边记一边念叨:“一共四百四十六斤,好家伙!你这还都是整猪,没拆零,价钱能往上抬不少。”
他用笔杆子点了点本子,“还有五个野猪肚,四套下水。猪肚我们供销社收了,下水你洗得真干净,到时候跟肉一起打包卖给饭店,他们抢着要。”
说完,他“撕拉”一声扯下记录的那页纸,递给王恒。
王恒小心翼翼地接过,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斤两,这可是他辛苦两夜的成果。
他把纸条仔细叠好,揣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才憨厚地笑笑:“那可太麻烦王哥了,等钱到手了,我请你下馆子。”
“卖完再说!”王洪军高兴地搓着手,“说起来我得谢谢你才对,我那帮朋友早就念叨着想尝野味了,现在敢进山的好猎手可不多了。还好有你啊!”
他把王恒送到门口,刚要转身,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对了,上次崔股长跟你说的那事,你还记得吧?”
“崔股长?”王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哦,带人打猎的事啊。我记得不是说国庆后才来吗?”
王洪军一拍脑门:“哎哟,还好你今天来了,不然我下午还得专门跑一趟你们村找你。”
他走近两步,神情变得严肃了些:“时间提前了,领导家的公子等不及了,后天就到!你后天一早,直接来供销社这儿碰头。”
王恒嘴巴微张,有点懵:“后天?这么急?我这还没想好带他去哪儿呢!”
“这有啥难的?”王洪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几天不就打了这么多野猪?到时候带他们进山,随便弄一头回去,不就交差了?”
王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他们?”
王洪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只是带了点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记性,忘了跟你说。
这次不止一个人,省领导的公子还带了两个朋友,一共三个人。
听说是看了你那张猞猁皮,一个个都心痒痒,非要跟着来见识见识。”
王恒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一个人,他有十足的把握护得周全。
可三个人,还有可能是三个没进过山的公子哥,这简直就是拖着三个累赘往山里闯!
山里可不是游乐园,晚上毒蛇虫蚁多得是,万一哪个不听话乱跑,自己难不成还能长出三头六臂?
“王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三个人……我怎么看得过来啊!”王恒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这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我可担待不起。”
“放心,都打过招呼了,进了山一切行动听你指挥。”王洪军看他实在为难,赶紧安抚道,“再说了,你不用带他们进深山,就在外围转转,打几只野鸡野兔,也够他们回去吹牛的了。打猎嘛,七分靠本事,三分也得看运气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恒还能说什么?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哎,这差事,真是不好干。”
送走了王洪军,王恒站在拖拉机旁,叹了口气。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掏出钥匙,发动了拖拉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突突突”地朝着镇上的百货商店开去。
那帮公子哥,估计以为打猎就跟郊游一样,除了人过来,啥都不会带。自己要是不提前准备好,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还是自己。
停好车,王恒走进百货商店,直奔劳保用品区。
他先是买了三双高筒水靴,特意挑的大号。这玩意儿主要是为了防蛇,晚上进山,视线不好,万一那帮少爷羔子一脚踩蛇窝里,有这层厚胶皮挡着,至少不会直接被咬到。
接着又买了三支大手电筒和几瓶驱蚊花露水。
把这些东西都备了三份,王恒爽快地付了钱。
他兜里总共就二百来块现钱,这一趟就花出去了十几块,让他有点肉疼。
不过一想到等猞猁皮和这几百斤野猪肉的钱一到手,自己的小金库就能突破两千大关,离买新拖拉机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心里那点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王恒抱着一大堆东西,心满意足地从百货商店里走出来。
刚走下台阶,就看到自己那辆显眼的红色拖拉机旁,站着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
那人正东张西望,一看到王恒,眼睛顿时一亮,立马跟饿狼见了肉似的,几步冲了过来。
人还没到跟前,一声暴喝就响彻了半条街:
“别动,抓投机倒把!”
这一嗓子,威力不小。
周围来往的行人瞬间停下脚步,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王恒身上,有好奇,有不解,还有的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恒抱着水靴和手电筒,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那个一脸正气、仿佛在执行什么神圣任务的年轻人。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投机倒把?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