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块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纹理分明。
“给,这块肉嫩。”王恒把肉递过去,“野味腥气重,回去多放些辣椒,再搁点老姜去腥。”
郑强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鹿肉还带着些许温度。他喉头动了动:“这...太多了。”
“甭客气。”王恒摆摆手,又叮嘱道,“对了,记得备几副厚实的手套。挖半夏时汁液沾手上,又痒又疼,可遭罪。”
郑强连连点头,心里盘算着家里还有没有合适的工具。没有的话,明天一早就得去镇上置办。
送走郑强后,王恒在院子里收拾起剩下的鹿肉。
他顺手检查了下挂在檐下的鹿皮。
剥皮和处理都没出现特别重大的问题,到时候处理完,多半能评个一等品。
想起先前去村长家,那收音机播放着熟悉的声音。
王恒突然想到:“要不改天去县里也买台收音机?”
夜色渐深,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抬头望去,82年的夜空格外清澈,银河如练,繁星似锦。
这样纯净的星空,在后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随即哑然失笑:“这年头哪来的手机。”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
王恒伸了个懒腰,这样的夜晚,虽然少了电子设备的喧嚣,却多了几分难得的宁静。
院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王恒起身开门,只见江润叶提着一个碎花布包站在月光下。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清丽的侧脸在月色中若隐若现,让王恒一时晃了神。
“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江润叶见他愣在门口,不解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啊,没有没有。”王恒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走神了,快请进。”
屋内昏黄的煤油灯下,江润叶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双纳得密实的鞋垫,还有几副绣着简单花纹的枕套。
王恒拿起一双鞋垫细看,针脚细密均匀,布料也选得厚实。
“做工真不错。”王恒由衷赞叹,却又有些为难,“只是...我可能收不了这么多。”
江润叶闻言,明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了几分。
她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些天她熬夜赶工,就是希望能多换些肉食给家里改善伙食。
“别误会,”王恒连忙解释,“我是说你可以把剩下的拿去镇上卖。你看,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些,但镇上不一样。”
他拿起一个枕套比划着,“镇上的双职工家庭,谁有工夫做这些?你这些手工活做得这么好,肯定有人愿意买。”
江润叶将信将疑地抬头:“真的会有人买吗?”
“当然!”王恒语气笃定,“镇里人虽然钱不多,但买几副鞋垫、枕套还是舍得的。你这手艺,比供销社卖的机织品强多了。”
“可是...我从来没摆过摊,对镇上也不熟悉...”江润叶轻咬下唇,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虑。
王恒爽朗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明天我正好要去二哥家送东西,顺道带你去镇上试试。摆摊的门道,我教你。”
“真的吗?”江润叶眼睛一亮,声音都轻快了几分,“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王恒仔细挑了几双鞋垫和枕套,转身去厨房切了一块新鲜的鹿肉。
案板上的鹿肉还泛着鲜亮的光泽,比起已经开始腌制的野猪肉,这鹿肉更显珍贵。
他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镇上问问有没有饭店愿意收购,换成现钱更实惠。
“给,用油纸包好了。”王恒将鹿肉递给江润叶,又指了指地上的布包,“这些先放这儿吧,明早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去镇上。”
江润叶将布包轻轻放在地上:“家里还有些存货,要不要一起带上?”
“不急,先带些去试试水。”王恒说着,将她送到门口。夜色已深,月光为小路镀上一层银辉。
“路上黑,当心些。”王恒叮嘱道。
江润叶点点头,纤细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王恒站在门口,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才转身回屋。
刚送走江润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来,边跑边喊:
“三叔!你上次答应骑单车送我去上学,怎么说话不算数啊!”王海涛跑到近前,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还噙着泪花,“同学们都说我吹牛。”
王恒忍俊不禁,弯腰一把将这个小侄子抱了起来。
小家伙身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热气,衣服上沾着几根草屑。
“让我猜猜,”王恒故意板起脸,“是不是又在学校里跟同学显摆了?”
他可太了解这个侄子了,上次吃了野猪肉后,这小子足足在村里炫耀了一个星期。
王海涛被抱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角落里的二八大杠。
小家伙立刻挣扎着要下来:“三叔快放我下来!”
双脚刚着地,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自行车前,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锃亮的车架,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之前三叔有事出门了。”王恒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明天早上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真的?!”王海涛猛地转过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一把抱住王恒的胳膊,又蹦又跳:“三叔最好了!我明天要第一个到学校!”
王恒笑着拍拍他的后背:“行了,赶紧回家洗澡睡觉。作业写完了没有?”
“作业”二字刚出口,海涛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
还没等王恒反应过来,院门外就传来一声河东狮吼:
“王海涛!老子蜀道山!”
“娘!我在这儿!”小家伙一个激灵,拔腿就往门外冲。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嫂李红英右手攥着根细竹条,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月光下,竹条泛着冷冽的光泽。海涛一见这架势,立刻调转方向就要开溜。
“小兔崽子还想跑?你能跑到天边去?”李红英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拽了回来。
“啪!”竹条结结实实抽在小屁股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哎哟!娘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写作业!”海涛捂着火辣辣的屁股,眼泪汪汪地求饶。
王恒赶紧上前打圆扬:“嫂子消消气,他知道错了。让孩子赶紧回去写作业吧。”
“你是不知道!”李红英松开手,叉着腰数落道,“这小子最近是越来越野了!作业不写,整天就知道疯跑!”
海涛趁机躲到王恒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母亲的脸色。
“听见没有?”王恒把小家伙推出来,“再不写作业,明天就只送你姐去学校。”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海涛立刻像上了发条似的,一个箭步蹿到母亲身边,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娘咱们快回家!我这就写作业!明天三叔要骑单车送我上学呢!”
李红英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儿子一溜烟跑回家,在家门口被大女儿揪着耳朵拎进屋去了。
“小恒啊,”她转身对王恒说,“你别太惯着他。你现在事业刚起步,忙得很,明早不用特意跑这一趟。”
“没事的嫂子。”王恒笑着摆手,“我答应他的事不能食言。对了,家里进山的工具都备齐了吗?手套、小铁锹这些...”
“放心吧!”李红英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你大哥那人,工具早就收拾得妥妥当当。晚饭后我还特意检查了一遍。”
见劝不动王恒,李红英也不再坚持,叮嘱几句就回家了。
送走嫂子后,爹娘也陆续回来。
王恒去看了看小妹的功课,简单洗漱后就躺下了。
他望着房梁,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天,可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