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声音，倒是半分感觉不到他醉了。
但他的眼神不遮掩，锐利且攻击性强，只有喝多了的傅林深才会这样。
顾南意笑了笑，又听傅林深说：“别笑了，丑。”
半点不出自真心，敷衍谁呢。
他说话时拧着眉，顾南意不知道自己的笑怎么得罪这位大爷了。
但眼下人喝多了，得罪不起，顾南意也不想跟一个醉鬼计较，索性收敛了笑意，问他：“您说了算，现在做什么？”
她都拿出了筛盅，打算跟人玩游戏，但傅林深只想喝酒。
他给顾南意拿了杯子，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顾南意见状，无声叹了口气，说：“我正好渴了，跟我换个杯子？”
她自己的酒杯倒了个杯底，放在了傅林深的面前。
然后，将傅林深倒得那杯酒喝了个干净。
因为喝的太急，顾南意还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男人的手心就扣上了她的后背。
“顾老板很会做生意，拿你喝的酒，来赚我的钱。”
他的手很凉，顾南意确认室内的空调开着，才笑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攥着，轻声说：“是啊，那三爷给我这个赚钱的机会么？”
傅林深睨了她一眼，靠在了沙发上：“想得美。”
他再倒酒时，就浅的多了。
每个人倒了半杯，慢悠悠的喝着。
顾南意就坐在他身边，可除了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傅林深规矩的仿佛绅士。
但这也让顾南意心中有了一种感觉，他就在身边，却像是离他天涯之远。
他们沉默的喝酒，音响里面的戏曲一首接一首，咿咿呀呀的，都是老生。
顾南意心中有了猜测，试探着问他：“三爷今晚怎么了？”
傅林深就是醉了，也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他盯着手中的酒杯，半日才开了口：“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说这话时，顾南意起初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楞了一下，又骤然明白过来。
“阮阿姨？”
阮棉是唱老生的。
傅林深无声点头，又讥诮的笑：“是。”
但没有人记得，毕竟，她早就死了。
谁会记得一个死人的生日呢？
顾南意终于懂了进门的时候，傅林深的状态。
她骤然站起身，动作太大，吓了傅林深一跳。
“做什么？”
不等他话音落下，就听顾南意急匆匆的说：“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就回来，等我！”
她说话时，人已经跑了出去，还穿着高跟鞋呢，她倒是不怕崴脚。
傅林深皱了皱眉，捏着手里的酒杯，又放了下来。
顾南意所谓的一会儿，让傅林深等了将近半小时。
戏曲一首接一首，他闭着眼听，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回忆，下一刻又被推门声打断。
还有女人喘不过气儿的呼吸。
傅林深睁开眼，顿时楞住了。
她出去这么久，就买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小蛋糕。
小小的，放在一个盒子里，艳红色的，上面点缀着爱心图案。
见他看过来，顾南意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尴尬：“抱歉，太晚了，好多店都打烊了。”
她出去只买到了这个。
“但是这个味道应该不错，我闻着很香。”
顾南意走过来，把小蛋糕放在了桌上，终于喘匀了呼吸，跟傅林深说：“你替阮阿姨吃一口吧？”
傅林深看了她半天，从醉酒里的巴拉出来一点清明，问她：“顾南意，你是傻子吗？”
他皱着眉，一字一顿的说：“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谁还要给她过生日？
“但你记得她，不是么？”
顾南意说着，把蛋糕推到他面前，轻声说：“上次去容州的时候，薛老先生说过，她很喜欢吃甜的，尤其是蛋糕。”
虽然跟薛景山就见了那一面，但老爷子人很好，顾南意回来后，很认真的挑选了一份生日礼物，在薛景山生日之前寄到了容州。
那之后，老爷子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聊得也都很投机。
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内容，就是关于阮棉的。
听到她这话，傅林深不知想到什么，猝不及防的红了眼。
他低下头，盯着那个小蛋糕，将盒子拆开，把蛋糕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傅林深吃的很快，不发一言，蛋糕一口接一口的，甚至都没等咽下。
这状态不对，顾南意眼见得他一分钟就快要吃了一半，连忙把蛋糕抢过来，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还得笑着问他：“傅先生，你确定不给我分点？太过分了吧！”
她说话时，眼中还带着笑意，但那笑容之下，更多的是担心。
傅林深短促的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伸了伸手，示意她吃。
顾南意倒也不客气，她从傅林深的手里把勺子抢了过来，吃完了剩下的蛋糕。
只是心里又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也太热量炸弹了。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会胖多少，而是傅林深的状态。
吃完后，顾南意觑着他的脸色，轻声问：“我陪你去看看她？”
傅林深却摇了摇头：“不用。”
大概是他今夜真的喝多了，所以破天荒的跟顾南意解释：“我才回来。”
顾南意就懂了。
怪不得他今夜的状态会是这样，颓丧的不像傅林深。
她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说：“我听薛老先生说，她很爱你，所以她一定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顾南意难得安慰人，傅林深也鲜少被人安慰。
雷厉风行的傅三爷，对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眼前这人，分明是在他的庇护之下，却来绞尽脑汁的安慰他。
傅林深莫名觉得有些讽刺，笑容也带着嘲讽：“顾南意，你怎么这么会揣测？”
他神情带着不满，也带着自嘲：“说不定她希望我早死呢？早点下去陪她。”
“才不会。”
顾南意皱眉，轻声说：“没人会这么对自己孩子的，尤其是她，对吧？”
从薛景山的嘴里，她知道了阮棉的过往，而从傅林深的身上，她也看到过阮棉对他的爱。
至少不会如他话中所说。
傅林深楞了一下，又轻笑一声。
“对，她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