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又一次点亮手机。
微信界面冷清如旧,陆沉屿的对话框里,最后一句仍是她发出的:“我不着急,今年明年都可以。”
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依旧沉默。
看吧,说什么“再给我一次机会”,也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罢了,一到需要回应的时候,他就习惯性隐身,装死。
有那么一首诗写得特别好,山外青山楼外楼,不回消息真下头;已读不回是绝症,华佗在世都难救!
她没再纠结陆沉屿到底什么时候会回她微信,随手点开招聘软件,把“已找到工作”的状态设置好,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下周一,启元智能。
新的开始,就从这里算起吧。
启元智能扎根高科路的科创园区,而高科路藏在城市西北角的科创集群里,程意家却在东南角的老城区,地图上一条对角线划过去,几乎要贯穿整座城市。
周一早上七点,她就已经站在了地铁站台。
早高峰还没完全涌来,但站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程意低头理了理自己颈间的黑色波点丝巾,她今天穿了件五分袖白色真丝衬衫,下身是一条版型挺括的黑色西装裤,脚下是一双黑色矮跟小皮鞋。
这身行头,还是昨天陈千忆陪她一起去挑的,一整身下来,花了她将近四千块人民币。
回家的时候,程意都还在替自己的钱包感到肉疼。
可陈千忆却说:“别让上一任的阴影,毁了你在新公司的大好行情。你得支棱起来啊!小妞……”
程意一听……也是,她不能是因为上一段感情不顺,就一辈子不谈恋爱了。
她拉开通勤包的拉链,再次看了一眼她昨晚反复检查过的入职材料,确认没有遗漏后,又放了回去。
地铁进站的风带着潮气扑过来,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通勤路线,跟着人群往前挪了两步,三号线转一号线,一号线再转六号线,最后换乘园区接驳车,全程一小时四十分钟。
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但又没别的办法。
她只能这样哄着自己……
上班哪里是去打工,分明是去薅资本主义的羊毛……喝免费的水,吹免费的空调,充不要钱的电,还能带薪上厕所。
这么一想,仿佛不是去上班,而是去领钱的同时,顺便再度个假。
这辆地铁是在地面上的,车窗外风景嗖嗖地变,从破破烂烂的老居民楼一下子切换到闪瞎眼的写字楼群。
程意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面试那天周任尔看她的眼神,像精密仪器扫描标本般,冷静、审视,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似的。
她竟然真的要在周任尔的公司上班了……
高中时的周任尔,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到不近人情。
他对自己狠,对旁人更是从不留情。
因数学物理天赋极佳,老师常让他帮忙辅导同学,都快成老师的助教了,可结果却是……好几个红着眼圈从他座位旁跑开的女生,成了那段青春里无声的注脚。
她尤其记得那次数学考试。
最后一道大题她原本已打算放弃,临交卷前百无聊赖,才草草写了几行推演,笔迹潦草如鬼画符,错也错得理直气壮。
可当卷子发下来时,抱着一摞试卷经过的周任尔,却偏偏一眼捕捉到了她那片刺眼的空白。
他脚步一顿,停在她桌前,阴影落下,周遭空气霎时凝滞。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像被无形的线勒住。
“公式都能记错?”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尖在试卷上敲了敲,“就因为这一个公式,整道题全错了。程意,你做题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梦游呢?”
程意当时只觉得耳根烧得厉害,血液轰地涌上头顶,几乎不过脑子地顶了回去:“是啊,梦游呢。”
她甚至胆大包天地抬眼偷瞄他,见他下颌线绷紧、眉头锁得更深,一股破罐破摔的勇气反而窜了上来,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抱怨:“梦里头啊,你就跟现在一模一样,板着脸训我,吓得我手一抖……可不就写错了嘛。”
话音落下,他竟猛地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骤然僵直的背影和一句硬邦邦的:“下次认真点。”
随即快步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就是从那天起,程意隐约摸到了一点对付周任尔的窍门。
她发现,只要她问问题时眼睛弯一弯,声音放软一点,再带点恰到好处的耍赖,他就仿佛被按下了某个秘密开关,再也冷不起脸来训她。
可如今……再要她对着周任尔软语撒娇、故技重施?她抿紧了唇……嗯……做梦去吧!!!!!!!!!!!!!!!!
而另一边,刚被程意念叨完的周任尔,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一连串个喷嚏。
谢知宴转着钢笔,笑得像只狐狸:“哟,这喷嚏打得挺有节奏啊?是哪位姑娘正在深情思念你啊?”
周任尔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根据玄学,突然打喷嚏八成是被人骂了。”
“那根据科学呢?”
“说明你该离我远点,防止病毒传播。”
谢知宴才不理会他的逐客令,反而凑近了些:“听说今天研发部有一个新人,还是女生,你特批的?”
他眼尾一挑,笑得意味深长,“终于意识到你这研发部阳气太重,需要注入一些温柔力量了?你再不行动,我真要怀疑你这儿是和尚庙了。”
周任尔太了解这位好友了,自己母单二十九年,却总对他的感情生活充满不合时宜的热情。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工作报告:“公司正处在战略升级的关键阶段,各部门都需要补充具备高度专业素养的人才。人力资源的配置,必须严格遵循科学规划。”
谢知宴噗嗤一笑:“给我说人话!”
周任尔瞥他一眼:“人话就是,如果你继续这么关心人力资源配置,我不介意让管理层成为下一个优化试点”
谢知宴立即举手投降,眼中却依然闪着“我早已看穿一切”的了然。
程意跟着人流走出地铁站时,晨光已经漫过科创园区的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一大片亮闪闪的光屏。
园区接驳车正巧停在站台边,车上已坐了大半人,前排还剩几个空位。程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科创园的接驳车班次很密,高峰时段每3-5分钟就有一班,让在这里上班的人不用再忍受漫长等待。
更方便的是……接驳车全程免费,工作日的早晚高峰(7:30-10:3017:00-20:00)都有服务。
或许是园区企业纳税较多,在这里工作的牛马才享受到了这份由政府承担费用的福利。
约莫十分钟后,接驳车稳稳停在一栋银灰色大楼前。
这是栋五层建筑,全归启元智能所有,既是厂房,也是办公楼。
门口的感应门门正不断吞吐着穿着各异的年轻人,程意站在楼下仰头望去,整栋楼像被仪器精心切割过的晶体,反射着晃眼的光。
一进门就是一个极具未来感的前台。背景墙是巨大的发光公司Logo。
一旁最醒目的位置,公司历代最经典的机器人如勋章墙般静默陈列。它们不仅是冰冷的机械,更是象征着技术与荣耀的钢铁丰碑,无声却令人望而生畏。
周任尔能力很强,程意对此心知肚明。可当他的杰作如此具象化地、近距离地呈现在眼前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感,还是在她心头骤然升起。
呸呸呸……怎么又开始涨他人之士气了,反正她是人事部的,又不是直接在他手底下工作,有什么好怕的。
她默默给自己加油鼓气!
前台站着位穿浅蓝职业套装的姑娘,一见到她就笑的欢快。
“程意姐吧?我是行政部的林溪。”姑娘笑着递过工牌,“林总监刚在群里说,您到了直接去四楼人事部找她就行。”
程意捏着工牌往电梯的方向走,现在正早高峰,电梯门虽然还开着,但里面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她只好停下脚步,等下一班。
她低头划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要不然……走楼梯算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她正犹豫着,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肩,力道不重,却带莫名有些熟悉感。
程意回头的瞬间,撞进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对方留着利落的偏分长发,笑起来时脸颊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张脸漂亮得让人有瞬间的失神。
程意张了张嘴,脑子里飞速搜索这张脸的出处,很眼熟,又很陌生。
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对方已先一步叫出她的名字:“程意?真的是你啊!”
程意愣住。
对方见她没反应,笑意更深了些:“认不出我啦?我是乔思雨啊!”
程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啊!你是……思雨?”
“总算认出来了!”乔思雨笑着歪了歪头,抬手撩了把头发,“摘了眼镜就不认得了?”
程意的思绪这才彻底归位,将眼前人同高中时那个姑娘重叠起来,那时的乔思雨留着个蘑菇头,架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总把半张脸埋在课本后,说话温温柔柔的。
而眼前的人早已褪去稚气,摘了眼镜的眉眼舒展着,像被春风拂过的柳叶,清润又明亮。
“你摘了眼镜,简直像换了个人!”程意忍不住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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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乔思雨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往里走:“你也在启元上班?”
“嗯,人事岗,今天第一天上班。”程意被她带着往电梯里挪,“你呢?”
“我也是今天刚入职,技术岗!”乔思雨的语气里透着雀跃,“咱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居然能在同一家公司遇上,也太巧了吧!”
说起来……她和乔思雨虽然都在云州上大学,可这么久以来,她真的一次都没见过乔思雨。
可能是因为生活轨迹实在没什么交集吧!
其实云州还有好多地方程意都没去过。
上学的时候她忙着上课,忙着做兼职,工作的时候就忙着上班,都没怎么游玩过。
正想着,乔思雨忽然凑近,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些神神秘秘的:“你该不会是……因为周任尔,才来这儿上班的吧?想当初我还是你俩的cp粉呢!”
程意连忙摆了摆手,语气急了些:“真不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就别提这事了?”
高中快毕业时,有个小平头被几个朋友起哄,跑到她面前向她表白,被她给拒绝了。
对方不甘心,梗着脖子追问:“那你喜欢谁?周任尔吗?”
程意当时只回了九个字:“关你屁事。又关他屁事?”
这短短一句话,却像颗炸雷,精准地投喂了那几个早已放弃高考、整天寻衅滋事的男生。
她与周任尔的绯闻,原来也是他们一手编排出来的。
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地围拢在一起,乐此不疲地编织着她与周任尔的所谓“故事”。
起初只是课间阴阳怪气的几声起哄,后来却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在校内论坛匿名发帖,绘声绘色地杜撰出她给周任尔写情书的种种细节。
就因为她与周任尔走得稍近一些,连几个女生也凑上来,嘻嘻哈哈地把程意和周任尔扯成玩笑的主角。
她不知如何辩白,只能勉强挤出笑容,掩饰那一刻的尴尬。
再后来……他们开始围堵她,拖着长音喊“周夫人”,把她的作业本塞进周任尔的课桌,在她经过时发出暧昧又刺耳的怪叫。
她记得,周任尔那时总是很沉默。
有时她仓惶地瞥向他,总能看见他正低着头,笔尖飞快地划过试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种沉默,在当时被围剿得近乎绝望的她看来……如同一堵冰冷的屏障,更像一种无声的默许。
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裹挟了她,她无力改变环境,只能改变自己。
她开始下意识地避开所有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瞬间,绕开他的座位,提前收拾书包,掐着点离开教室,仿佛离他远一点……那些刺耳的声音就能小一点。
而拍毕业照那天,成了所有混乱和难堪的顶点。
几个男生趁她和周任尔都不在,将两人的校服外套的袖子死死地绑在一起,高高挂在教室后墙的黑板报钉子上,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程意、周任尔百年好合”。
当她被簇拥着走进教室时,全班爆发出的哄笑和口哨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轰”一声全涌到了头顶,脸颊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
羞愤之下,她猛地抓起讲台上的板擦,疯了似的擦掉那些字迹,粉末飞扬。
她转过身,对着全班歇斯底里地吼道:“他那么丑!我才不会喜欢他!我就算喜欢猪喜欢狗,也不会喜欢周任尔那只癞蛤蟆!”
其实周任尔长得一点也不丑,只是青春期脸上冒了几颗痘而已。
她永远忘不了她转身时看到的场景。
周任尔不知何时静静站在后门口,手里攥着一瓶可乐,指节捏得发白。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迎面击了一拳,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变得异常苍白。
铝制的可乐罐在他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的“嘎吱”变形声。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难堪,最后迅速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原来是这样……”他声音不高,却像冰刃划开空气,“你放心,我对你这种货色也没有半点兴趣。”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刻薄地扫过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躲?你除了会缩着脖子躲还会什么?”
“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那点可怜戏码转?”
“被起哄就哭天抢地,被编排就要死要活……”
“你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苍蝇只叮有缝的蛋。”
他的视线刻意扫过她颤抖的手指,“在这装什么受害者?你明明……很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吧?不然……一开始被起哄时,怎么……笑得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