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现在能驾驭杨小妹,能及时抽离,是因为她足够强大。
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一个角色,其内心的黑暗与挣扎,恰好与她灵魂深处的某些潜藏特质高度同频。
那时,她还能如此游刃有余地“进去”又“出来”吗?她会不会被那个更复杂、更黑暗的角色吸引,甚至……被吞噬?
这个念头让闻情感到一阵寒意。
他只能更加密切地关注着桑晚的状态,在拍出极致表演的同时,也默默祈祷着这个他极为看重的晚辈,能永远守住表演与自我之间的那道防线。
毕竟,一个伟大的演员,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好自己的灵魂。
最后,闻情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一个拍摄间隙,找了个由头把桑晚叫到一边。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晚晚,这次拍《终不美》,我感觉你钻得特别深。我有时候看着监视器里的你,都怕你……怕你到时候出不来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演员为角色投入是好事,但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戏是戏,生活是生活。
我看过太多有天赋的演员,就是太较真,最后把自己困在了角色里,那太可惜了。”
桑晚听闻情说完,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那笑容瞬间驱散了她脸上残留的几分杨小妹的阴霾。
“闻导,谢谢您,我明白您的担心。您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的。我知道哪部分是杨小妹,哪部分是我自己。”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远处忙碌的片场,像是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坦诚地剖析自己:
“其实,演了这么多戏,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每个角色都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铁证之下》让我更较真,《柳月仙》让我更沉得下心……
当然,可能也会留下一些不那么‘阳光’的东西,比如偶尔会觉得有点孤独,或者看事情会比以前更冷静,甚至有点……冷眼旁观?”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闻情,笑容里多了一丝豁达和清醒:“但我觉得,这不完全是坏事。
这些经历和感受,好的坏的,都让我变得更丰富,看世界也更透彻了。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和收获吧。”
“至于您担心的失控,我知道自己是谁,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演戏是我热爱的事业,是我探索世界和表达自我的方式,但它不会,也绝对不可能反过来主宰我的人生。”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阀门在这里,我一直握得很紧。进去,是为了把角色演活;出来,是为了把我自己活好。这一点,我分得清。”
看着桑晚如此清醒,闻情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闻情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这个老头子瞎操心了。去吧,准备下一场,给我继续好好演!”
桑晚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片场。
闻情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桑晚的未来,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广阔和不可限量。
《终不美》的拍摄周期远比预期要长,足足耗费了五个月的光景。
这期间还经历了一个小插曲。最初选定饰演童年杨小妹的小演员,虽然灵气十足,但在与桑晚的表演衔接上,总给人一种难以弥合的割裂感,无法让人信服那是同一个灵魂的雏形。
追求极致的闻情导演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痛下决心,顶着压力和时间成本,换了一位小演员重拍。
杀青那天,没有盛大的庆功宴,只简单地在片场一起吃了顿饭,因为闻情着急剪片子。
“庆功宴不着急!等我先把这片子剪出来!说不定还能赶上申报明年奥斯卡的最佳国际影片!等咱拿了奖,再开它个大的!”
工作人员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惊呼:“哇!导演!您这野心现在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
“奥斯卡?!闻导,您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吧!”
桑晚也忍俊不禁,开玩笑地揶揄道:“闻导,您该不会是为了省一顿庆功宴的钱,才画这么大个饼给我们吧?”
还没等闻情反驳,一旁的编剧陈明先急了,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维护道:“桑老师,闻导这是对咱们这部电影有信心!
《终不美》的故事和深度,绝对有资格去世界舞台上闯一闯!我相信它!”
大家被编剧的认真劲儿感染了,纷纷激动起来,开始七嘴八舌地畅想:
“说不定真能行呢?”
“要是能去奥斯卡转一圈,那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了!”
“就算奥斯卡难了点,拿个金鸡奖肯定没问题吧?”饰演杨小妹母亲的老艺术家笑呵呵地接话。
闻情导听到这话,用力点头:“这个保底!必须的!”
因为电影拍摄周期的延长,直接打乱了桑晚原有的计划。
原定于今年举行的首次个人演唱会,桑晚不得不延期至来年。
不过,尹萧老师早已为桑晚量身打造了好几首品质极高的新歌。桑晚自己也在拍戏间隙灵感迸发,写下了两首词的雏形,交给尹萧谱曲。
既然演唱会暂时开不成,发行新专辑便提上了日程。
其实,与其说是公司计划,不如说是尹萧老师“逼宫”的结果。这位音乐才子对桑晚的演戏事业“怨念”颇深,每次见面都不忘念叨:
“不要总是去拍什么戏!桑晚啊,你的天赋在唱歌!就应该好好在音乐领域深耕,成为一代大家!演戏那是旁枝末节!”
Amy姐每次在旁边听得头皮发麻,赶紧出面维护:“哎哟我的尹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晚晚这是影视歌三栖全面发展!
她要是不演戏了,那些影迷们还不得把我给撕了?您可别给我惹这麻烦!”
尹萧闻言,抱起胳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是是是,你们影迷多,我们歌迷少,我们没地位呗!我们就活该等着,等着大演员什么时候有空‘临幸’一下音乐是吧?”
Amy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说着,还朝桑晚挤眼求助。
桑晚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手里的乐谱,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她心想,要是闻导此刻也在场,这俩人能当场撸袖子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