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月在知青点的时候也没全说实话，其实她一个月前就把全部的油用来做手工皂了。一斤油能出四五块皂，除去卖给知青点的和自己留下用的，她还能拿三十块去黑市卖。
但在黑市定价就不能像在知青点这么便宜，她要卖就卖一元钱一块不要票。
喻行舟原本是想等休息日那天一起去黑市陪她，但林庭月觉得多带个人跑路麻烦，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于是第二天就自己早早出发了。
她特意提上半桶水，到时候方便让人试用，不过也正因为这桶水骑得比往常慢很多，到黑市的时候正赶上城里职工们中午下班，刚好是人多的时候。
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谨慎少言，买东西的看好问价，买完就抓紧走。
有不少也是其他村里的人来卖自留地的蔬菜或者家里攒的鸡蛋，卖肥皂的还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且就她戴着自制口罩，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总会有好奇心重的人过来询问。
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姐问：“你这胰子怎么卖的？”
“一块钱一块不要票，一种是加了艾草汁的，还有一种是加了羊奶的，能洗脸洗头，对皮肤好，大姐您可以试试，这有试用的。”林庭月这边说着边把水桶往前放，拿出两块切成方糖大小的试用装出来。
大姐常来黑市，知道黑市买啥都贵，倒是没质疑价格，再说这还加了羊奶，贵点也应该的，于是直接蹲在水桶旁边，用手舀起一点水把皂块打湿开始搓。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不会用了过敏吧？”旁边小姑娘一听能洗脸洗头就很心动，但到底不是在供销社买的，用出事上哪儿找人。
“是自己做的，但我自己也天天用的，怕过敏您就拿这一小块试用装回去先用着试试，好用再来买。”林庭月也给她塞了两小块试用装，不过试用装也不多，也就切了十来块，这会儿许多来逛黑市的女人们听见有免费试用，都围过来要带一小块回去试用。
最早蹲那试用的大姐在洗去手上的泡沫后直接一样买了一块带走，十分爽快，也没讲价。
也有拿她是自己做的，不能用供销社的价格卖为理由要她便宜点的，林庭月只是笑笑，“但我这个绝对不比供销社卖的差，您要是买上个十块八块的，我可以直接送您一整块，少了真不行，而且这手工皂放得越久洗感越温和，咱们平时又做饭又洗衣服的，一天得沾多少遍水，这手部皮肤最能凸显年龄了，可不得好好保养着……”
能在县城里生活的大部分还是有正式工作的，还有些年轻的姑娘们也正是爱美的年纪，有的也不纠结便宜那一毛两毛了，倒是对买多了能白送一块比较心动，有相熟的就打算凑一起买，然后再平分。
“妹子，我们要十二块，你送两块成不？”
“成！”
林庭月这边卖得火热，带来的三十块手工皂就快卖完了。
“这就是你做的手工皂？”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庭月抬头一看，是周其琛。
“要不要试试？”林庭月说着捡起两块试用装朝他扔过去，同时也被对方精准接住，三两步走到她摊子前蹲下。
其实不用试也知道这手工皂肯定是好用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买。而且周其琛在旁边观察她许久了，卖东西时的她嘴甜，又会给自己货品上价值，知道自己的受众都是哪类人。
周其琛起初只以为她是哪家落难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大小姐还有几分真本事。
正当他想继续开口谈合作的时候，危险悄然而至。
“快跑！巡逻的来了！”不知道是谁眼尖看到了身穿制服的人，大喊一声就提起自己面前的布角，把所有东西兜在布里扛在背后迈开腿就跑，像是经历过许多次一样熟练。
林庭月原本也是想卖完就抓紧收摊走人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周其琛说话了，她可不想被市管会的人抓到，到时候不光是一天白干，可能还要罚款的。
“用不用捎着你？”林庭月跨上自行车时还顺带问了对方一句。
“好。”周其琛也是真不客气，直接坐上后座。
但林庭月真的只是客气一下……
于是巡逻组的人到达时，只能看到一个个远去的背影跳脚。
许星熠看着那骑着自行车的人影越来越远，一时间差点脱力坐到地上。
“真没想到这些人跑这么快，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同志。”巡逻组的小组长和许星熠道谢。
“……没事，应该的。”许星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怪这群人没用，连人影都没摸到，真浪费他请这一天假跟踪林庭月来县城。
不过他刚刚看到林庭月的自行车后座载了个男人，那身量和穿着绝对不是喻行舟，而且喻行舟也没请假。
许星熠又回想了一遍知青点的人，也没有能对上号的，难道林庭月是在村外勾引的野男人……
————
被打上野男人标签的周其琛又带着林庭月去了上次去买烧碱的地方，是一家肥皂厂。
方才在路上，周其琛才坦白他舅舅是县肥皂厂的厂长，所以上次才能给她弄来烧碱和胶皮手套。
在没有很专业的设备下，能作出洗感和品相都不错的手工皂，周其琛推荐她把这皂拿去给肥皂厂看看。
周其琛带着她在门口保卫科做了登记后，径直去厂长办公室。
厂里这会儿都是要去吃饭或者已经吃完饭的工人，有不少认识周其琛的还会上来跟他打招呼，但都会刻意打量一下林庭月。
周其琛谢绝了这些人的寒暄和打探，加快速度带着人到达厂长办公室。
肥皂厂有自己的食堂，周其琛的舅舅吴厂长早就在人少的时候提前吃完了，此刻正坐在屋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舅舅。”
听到这个称呼，吴厂长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又过来要什么？”
周其琛的语气沾上几分无奈，“今天是来送东西的。”
吴厂长这才睁开眼，一看旁边还有个漂亮姑娘，立刻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了，“你这孩子真是，带人进来怎么不打声招呼！”
林庭月抿着嘴，偷偷看了一眼周其琛，发现对方气定神闲。
看来是故意的。
一阵寒暄过后，林庭月拿出自己做的两种手工皂给吴厂长试用。
“东西确实不错，不过按照规定，厂里是没办法直接出钱买你的配方，但是能以工代酬，你这个水平已经可以做我们厂里的技术员了。”
吴厂长说完，林庭月给了周其琛一个眼神。
周其琛问：“是正式工吗？”
“那当然了，咱们厂的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五十，还有职工宿舍……要是小林同志不想在这里上班，把这个工作转出去也行。”吴厂长这也是看着是外甥带来的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而且他觉得这姑娘可比外甥那个娃娃亲对象好看多了，还有这手艺，只要对方愿意来，他绝对欢迎。
林庭月斟酌片刻道：“谢谢吴厂长，我想先考虑考虑可以吗？”
“可以，那你就回去考虑清楚，我这边也准备一下文件，等你考虑好了直接过来签字。”
双方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周其琛就陪着她先离开了厂子。
一出肥皂厂大门，林庭月就向周其琛道谢，“今天多谢你牵线搭桥，等事成了请你吃饭。”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面容看起来没那么冷了，“那可要带上吴厂长一起。”
“那肯定的，你们俩缺一不可。”
周其琛又问：“工作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林庭月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这个岗位转出去能拿多少钱？”
“应该不会超过一千块，你是想转出去，不打算来这里上班吗？”周其琛没想到她会愿意继续留在村里，他虽然没在乡下生活过，但也知道农民在地里刨食辛苦得很，尤其是每年农忙的时候，累死在地里的大有人在。
林庭月解释道：“转出去来钱快，一下子到手两年工资，这钱可以拿去做点别的能生财的营生。”
周其琛见她的想法同自己不谋而合，也就不劝她非得要留下这份工作了，“你考虑好就行。”
林庭月挑眉，“周大善人不如送佛送到西，再帮我找找看有没有愿意买这工作的人？”
周其琛难得被她逗笑，“事成给我多少？”
“一个月工资，行不行？”
“成交。”
————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尚早，林庭月原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喻行舟却已经回来了。
就是这脸不知怎么成战损版了，又青又红的，看得她脚步一顿。
“这是跟谁打架了？”林庭月伸手过去想摸摸他的脸，结果男人一扭脸躲开了。
她看出来喻行舟是真生气了，比那晚上刚见到人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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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的时候还要气，眼眶也红着，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
他身上的白衬衫还是前些天新买的，现在却沾的满是泥土草叶，林庭月转了一圈确定这衣服没破，不然还得麻烦隔壁素香嫂子给缝衣服。
“打赢了还是输了？”
喻行舟过了一会儿才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赢了。”
这么一听她就放心了，起码之前教喻行舟的那几招没白教。
她又问：“那晚上你做饭还是我做？”
“我做。”
喻行舟说着起身了，径直往里屋走，还把房门关上了。
林庭月也没上赶着找没趣，先去厨房生火烧水。
而进了屋的男人见她没跟进来，心更凉了。
难道许星熠说的都是真的……
晚上的饭菜做得极为丰盛，处处透露出一种明天不过了的气息。
原本今天就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即将能有大笔金额入账，就算今年工分拿不满也饿不着他们俩。
可现在因着喻行舟不知道跟谁打了一架，这样的好消息倒是被她暂且压下，正在她那为数不多的安慰人的废话大全里想捡几个能说的。
“手工皂卖得怎么样？”
到底是喻行舟先挑起话头，林庭月松了口气，“全卖了，虽然中间有点波折，没想到遇到市管会巡逻的了。”
“没被他们抓到吧？”喻行舟的表情这才有了些许松动，当即就想放下碗筷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磕碰。
“不用看，我好得很。”林庭月虽是这么说，但是对方要看她也不拦着，任由喻行舟又是抬她胳膊又是掀她裤脚。
林庭月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柔和的声线问他，“你要不要先说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提这个男人就沉默，也不知道这气鼓鼓的样子在跟谁生气。
“和许星熠打的。”
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不意外，按喻行舟的行事作风来说，他不会主动找别人麻烦，只能是别人找他麻烦。
“你们俩都不在一个年级教课，怎么发生冲突的？”
她看着喻行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半天，才终于憋出大招，“他上午请假去县城了，回来就说你在外面找相好了。”
“他跟踪我？”林庭月忽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过得太安逸了，被人跟踪都没察觉。
见她的重点没放在“找相好”这件事上，甚至都没反驳，喻行舟听着心又凉了半截。
“所以他说你骑车带着一个陌生男人是真的？”
若是不说这句话还好，一提这个，林庭月就敏锐地联想到市管会突然过来巡逻这件事。
虽说他们巡逻常有，但也不是天天查，据她和周围摊贩闲聊得知，这个片区昨天刚来查过，且他们都喜欢上午和下午工作时间去巡逻，很少有在中午吃饭时间来的。
能突然在这个时间来，肯定是有人举报了。
连她后座带了人都看见了，那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林庭月这才开始讲今天是如何挣了一笔大钱，“我自行车后座确实带人了，但带的是贵人……”
听到她说要把工作卖了，喻行舟觉得有点可惜，“这工作肯定比在地里干活轻省，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我要是去了，我就得住那边，不然每天来回下班都耽误在路上了不说，这天气好还行，下雨下雪了可不好走，还是说你想跟我分居两地？”
喻行舟立马摇头。
其实也不光这些原因，这个时候的楼房大多都是公用厕所和厨房，隔音不好还吵，不如住乡下，再加上她主要目的是赚钱，不是真的想任劳任怨的找个坑当敬业的螺丝。
明年高考消息一出，估计好多人还要继续考学，不如趁现在大家都想要份工作的时候高价卖了。
以防夜长梦多，林庭月一吃过饭就去写制作配方了，包括制作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细节也都要写清楚，到时候还得和车间工人对接。
等到了晚上睡觉的点儿，一向安分守己的人变得主动起来。
先是试探性地从身后抱住她，修长的手掌钻进衣服下摆，沿着光滑的肌肤一路游移，直到遇见拦路山才停下，慢慢攀爬起来。
峰顶春意盎然，他停在此处就不愿再离去了。
林庭月腹背受敌，身上很快就出了汗，像搁浅的鱼疲于挣扎，又像夏夜虫鸣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