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的冷风从内往外倒灌。
我有些冷,可紧贴着我的身子却热得发烫。
裴堇遇似乎察觉到我的身子在颤抖,伸手摩挲着我的后脖颈。
像是在给炸毛的猫儿顺毛。
我很不想承认我真的被他这个手法抚平了思绪。
但身体无法骗人。
我不由自主地朝着裴堇遇贴近,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替我隔绝了大部分冷风。
我的额头上很快就沁出了汗珠。
就在我有点喘不上气的时候,裴堇遇终于松开了我。
“姣姣。”
他轻声喊着我的名字,似乎想要跟我说点什么。
但我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
裴堇遇的话被打断,他黢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小腹,好似在纳闷为什么我的肚子要跟他过不去。
过了许久他败下阵来,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去吃饭。”
我被他拉着往外走,想到他刚才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堇遇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似乎十分不悦。
“你在幸灾乐祸?”
我赶紧摇头,追问道:“所以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裴堇遇睨了我一眼,并不接话。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撒娇说:“你就告诉我嘛。”
裴堇遇显然已经不吃我这一套,面对我的撒娇攻势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有些生气,轻哼了一声说:“裴堇遇,你真的很小气!”
裴堇遇见我是真的生气了,才说:“没想说什么,不是肚子饿了?先去吃东西。”
我想要说点什么,但想到裴堇遇那个脾气,吃软不吃硬,索性闭上嘴。
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憋着不说。
我跟在他身后,沉默着走进了一家苍蝇小馆。
这家店是真的很小,一共就摆了四张桌子,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伙计在一边,手摇一把蒲扇,也不知道是扇风还是驱蚊。
听到脚步声,伙计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视线触及到裴堇遇的时候那个伙计瞪大了眼睛:“是您呀!”
伙计兴奋地说:“您可好久没来了,我这就去喊我们老板!”
说完他兴冲冲的就去了后厨。
我见这伙计的反应,有些好奇地看向裴堇遇:“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裴堇遇说:“常来。”
“这家的老板以前是裴家的厨子。”
我没想到能去裴家当厨子的人居然会心甘情愿在这里经营一家苍蝇小馆。
这里看着人烟稀少的样子,在这里做生意只怕很难维持生计吧?
“他们不缺钱。”
“只是想让被人尝尝他们的手艺。”
那我就明白了。
这世上能坚持本心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厨子真是让人敬佩。
我跟裴堇遇在一张桌子上坐下。
这里的家具破旧归破旧,但是都被打理得很干净。
尤其是桌子凳子上一点油渍都没有。
我四处看了看,正想起身去转转,就看到后厨门口大步走出来一个男人。
对方长得完全不像是我印象里的厨子职业该有的模样。
本以为是个大腹便便弥勒佛一样的男人,没想到对方身材极为纤瘦,看起来跟竹竿似的。
我心底非常疑惑。
一个厨子……自己居然瘦成这样吗?
“裴爷来了。”
对方快步迎上了裴堇遇,裴堇遇居然也站起身来跟对方握手。
我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个不停。
“这位就是裴太吧?裴太你好,我叫阿清。”
我冲着阿清点了点头:“你好。”
阿清请我俩坐下,又亲自给我俩倒了一壶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好奇地看向阿清,轻声问道。
阿清看了裴堇遇一眼,看到裴堇遇在喝茶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清了清喉咙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轻声说:“我跟裴爷是在裴家认识的。”
“当时我待在后厨,裴爷作为裴家子弟,不允许去后厨,所以我们彼此都不认识。”
“真正知道彼此,是那天,裴爷的堂哥吃了我做的东西过敏。”
“裴家当时的掌权人大怒,说要剁了我两只手。”
我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以为这最多就是一个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夹杂着这样的血腥过往。
“是他救了你?”
除开这个理由,我根本想不到阿清跟裴堇遇为什么会这么熟的其他理由。
“是。”
“我当时很害怕,我这一身厨艺都是跟我的父亲学的,我父亲曾经是金刀御厨的传人,我们家到我这一代只剩下我一个传承人,如果我的双手被废,那我家的传承就要断了。”
“我当时求了所有能求的人,我希望他们能看在我在裴家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菜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但裴老爷很生气,他觉得我是受了谁的好处所以要对那位少爷下手。”
“他想借用我的下场去警告那些想要争权夺利的人,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且非常倒霉的牺牲品。”
阿清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唇边还带着笑意。
看起来像是释然了。
可他的语气告诉我,其实并没有。
我很明白他在想什么。
因为我也曾感同身受。
就像是当初顾司白对我做的那些事一样,我真不明白顾司白到底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他想要神域集团完全可以凭借真本事去打动沈家人,偏偏他用了最恶毒也是最让人伤心的办法。
“后来呢?”
虽然知道裴堇遇肯定帮助了阿清。
但看到阿清这个模样,我还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脱困的。
“后来?”
阿清笑着开口:“后来就在我要被砍手的时候,裴爷站出来告诉所有人,那位少爷是自己吃了过敏的东西导致他不舒服的,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陷害别人。”
“我当时真的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不会有我的事了。”
“没想到老爷却说我知道得太多,想要将我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我知道,一旦我答应离开,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我这个人了,所以我求到了裴爷头上,请求他再帮我一次。”
“裴爷答应了我,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是什么样的代价?”
阿清看了裴堇遇一眼,见他仍旧没有阻止的意思,才道:“被打了五十鞭,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