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冗长的沉默。
早在答应跟裴堇遇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但是他就这么提起领证的事，还是让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
我想复仇。
这点毋庸置疑。
我只能跟裴堇遇合作，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因为除开裴堇遇，不会再有人如我一般怨恨他，恨不得顾司白身败名裂。
之前答应以结婚的方式来合作，是当时情境之下别无选择的选择。
可现在经过这段时间跟裴堇遇的相处，我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想跟我领证，只是因为你缺少一个太太，以及我了解顾司白，你想以我为突破口顺利报复他吗？”
裴堇遇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他的眼睛很好看，专注盯着人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好像被星辰大海包围在其中。
忍不住就会想要沉溺。
可我此刻非常清醒。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答案，但我依旧在等待。
我不知道裴堇遇到底会怎么回答，但我期待他的回答。
“是也不是。”
裴堇遇终于开口。
短短四个字，却让我的心一沉再沉。
“什么意思？”
我紧盯着裴堇遇，不愿意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知道你是沈姣，我心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复仇。”
“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栽这么大的跟头。”
“顾司白是第一次，也只能是唯一一个。”
“我裴堇遇有仇必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对我下手的人，所以顾司白，我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的出现，的确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但沈姣姣，我不信你没有发现，在我跟你的相处之中，有些事情逐渐变质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被剥夺了。
四周好像一瞬间被抽空，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一个裴堇遇，耳边也只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他的唇瓣分分合合。
吐着一些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字句。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可此时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深陷在沙地里，身子还在不断往下陷，以至于周边的声音都开始模糊不清。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堇遇见我一脸难以置信的恍然神色，叹息一声，凑上来亲了我一口：“还没明白吗姣姣？”
“我不想只是跟你合作了，我真心想娶你，做我裴堇遇的妻子。”
“以后我们福祸与共，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想要夺回的东西就是我想要夺回的东西。”
“我不想用要报复一个男人这个理由让你跟我绑定在一起。”
“我希望你先跟我出现在一个红本本上，那个男人是我们夫妻共同的仇敌，而不是我们结婚的原因。”
我从未听过这样一番话。
这一刻我脑海里甚至想自动播放当初顾司白跟我求婚的画面好让我自己对比对比。
但可笑的是不管我怎么回忆，我都想不到顾司白当初是怎么跟我求婚的。
只记得似乎声势浩大，随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三年如一日，日日在宠妻。
而我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沦为了他表演宠妻的工具人。
彻彻底底地从圈子里失去了名姓，只有一个名叫“顾太太”的代号。
而现在那个代号已经被许菱剥夺。
她就像是穿上了属于我的人皮马甲，成为了“人人羡慕”的顾太太。
自从我懂事以来，我就知道我非常幸运。
我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家世。
拥有大部分人都无法拥有的财富。
以及人人羡慕的爱情。
当这一切都被证实为虚妄。
当所有的一切都被人为夺走，就在我以为我是去了一切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男人，他居然言辞恳切地告诉我，他在跟我的相处中爱上了我。
想要跟我结婚，共同存在于一个红本本上。
我慌了。
但心底却莫名有一股喜悦。
起初只有一点点。
随后如开闸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我完蛋了。
裴堇遇真是个厉害人物，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走进了我的心。
我本以为在受到顾司白的伤害之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可裴堇遇出现了。
他靠近我，救赎我，治愈了我。
我扑进了裴堇遇的怀里。
他将我紧紧抱住，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还有我如雷的心跳声。
“你这算是答应我了？”
我迟迟没说话裴堇遇有些等不及了，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我注意到他说话的尾音都在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裴堇遇好像有点不高兴。
但他还是紧紧抱着我，像是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
我说：“你在害怕吗？”
“害怕我拒绝你？”
“堂堂裴爷，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裴堇遇深深看了我一眼，很实诚地开口：“有。”
“其实我从见到顾司白的那一刻开始害怕。”
我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难道是上次被顾司白设计给他留下ptsd了？
“因为你。”
“一直以来我都是运筹帷幄的，想要什么，拥有什么，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唯有你，顾司白虽然伤害过你，但你也那样坚定地选择过他。”
“我担心你重蹈覆辙。”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裴堇遇忽然说起这个。
他是害怕我越跟顾司白接触得多，就越是不想报仇，会念旧情原谅他。
说不定最后还有可能直接跟他和好。
到时候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没报复得了顾司白，还会丢了未婚妻。
说不定还会沦为港城笑柄。
“你可真是！”我佯装愤怒，不轻不重地捶打了一下裴堇遇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任由我打也没说话。
我见状更加无语：“在你眼底我就是那样一个没出息的人？”
“顾司白不仅是欺骗我感情，他最禽兽不如的地方是害死了沈家老爷子，夺走了神域！”
“你以为我只是想报自己的仇吗？不，我只是觉得沈家是因为我而遭难，所以我必须要为沈家报仇。”
“至于顾司白到底是爱我还是把我当工具人这不重要。”
“因为我对他的爱意早已经消磨，欺骗得来的爱，怎么能算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