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从尹秘书口中得知,倾注了明既白无数心血的玉猪龙球全球巡展推广计划,被厉则亲口下令“暂时搁置”后,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迟缓键。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再发给厉则。
只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那间充斥着生漆、金粉和古老尘埃气息的工作室里,日以继夜地对着那件破碎的国宝,仿佛只有指尖流淌的金线,才能缝合她内心同样深刻的裂痕。
消息自然没能瞒过厉老夫人。
老人家得知后,罕见地勃然大怒,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厉则办公室,将他劈头盖脸痛斥了一顿“胡闹”、“短视”、“寒了人心”
厉则在电话那头沉默地承受着祖母的怒火,没有一句辩解。
他确实心存愧疚,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毕竟他前脚才刚跪在她面前恳求原谅,信誓旦旦地说着支持,后脚就亲自下令叫停了她最看重的项目。
这种自打耳光的行径,让他羞于面对她。
在找到彻底解决海外困局、并完美平息内部质疑的方法之前,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颜面出现在她面前,任何苍白的解释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虚伪。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种莫名而冰冷的僵持与冷战。
同处一城,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冰川。
他不再出现,她也不再过问。
只有工作室里那盏长明的灯,和厉氏顶层总裁办公室里彻夜不熄的光,隔着璀璨绚丽的商业街遥遥相对,沉默地诉说着各自的坚持与艰难。
明既白摒弃所有杂念,根据自己原定的节奏,心无旁骛地继续修复工作。
她告诉自己,无论厉则如何决策,无论外界风雨几何,她都要将这件国宝完美地金缮复原。这是她对历史的交代,对技艺的承诺。
也是对一直信任并支持她的郑处长等华国官方领导的回报。
转机,发生在一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盛大订婚宴上——汪家与温家联姻的庆典。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名流云集。
明既白和厉则虽然都受邀出席,却默契地各自分开,一前一后到达,入场后也分别处于不同的社交圈层,不再像以往那样形影不离、默契互动。
这种刻意的疏离,自然落入了众多有心人的眼中,引来了无数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
“看吧,我就说传闻是真的,厉总和那位明总监肯定是闹掰了!”
“啧啧,看来之前沙龙上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没了厉总撑腰,她一个二婚的修复师,凭什么还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听说她那个什么国宝项目都被厉总亲自叫停了,估计是失宠了……”
这些压低的、却无比清晰的议论,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温素雅的耳朵里。
她穿着量身定制的奢华礼服,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挽着汪哲的手臂,享受着全场瞩目的焦点位置。
听着这些议论,看着明既白略显孤单的身影和厉则冷漠的侧脸,她心中的得意和畅快几乎要满溢出来。
之前在汪哲那受的窝囊气也一并得到了宣泄。
看啊,这个曾经让她嫉妒发狂的女人,终于从云端跌落,成了人人可以议论的笑话。
温素雅突然觉得日子真是越过越好,尤其是从她跟何知晏取得联系后。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温素雅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状似不经意地走向正与一位长辈交谈的明既白。
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她的高跟鞋似乎“不小心”崴了一下,整杯澄澈的液体,精准地朝着明既白胸前那件月白色、设计极为雅致的礼服泼去。
那件礼服,恰是汪哲之前得知她需要出席重要场合时,主动推荐并请相熟的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的。
汪哲还炫耀似得告诉了她,说以后他与明既白的任何接触都不会再隐瞒她。
可在温素雅看来,这些行为并不光明磊落,反而有种明晃晃宣战的味道。
仿佛在告诉她,自家老公就是要对一个二婚女人好,她没有任何办法那样。
这口气,她怎么能自己咽下去?!
温素雅算准了,此刻众目睽睽,厉则碍于刚才的冷漠态度和之前的矛盾,定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冲出来维护她。
而汪哲作为今日的男主角,被众多宾客和家族长辈环绕,也绝不敢为了明既白当场给她难堪。
然而,就在那杯酒即将泼洒到明既白身上的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猛地从斜侧方插了进来。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明既白整个揽入怀中。
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那泼洒而来的酒液!
冰凉的香槟瞬间浸透了厉则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在他深色的衣料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下头,急切地查看怀中的明既白:“没事吧?”
明既白被他紧紧护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混杂着酒液的气息,一时间有些怔忪。
她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未消余怒的眼睛,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有多久没被男人这样亲密的拥住了。
突如其来的关怀和温热的体温都让她哽住话头,只好咬着唇摇头:
“还、还好。”
说是这么说,手却下意识攥紧厉则的衣摆。
对方顺势将她的肩头揽住,如果没闹别扭前的那些时光里,他们也曾这样出双入对的参加宴会。
全场有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温素雅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变得难看至极。她万万没想到,厉则竟然还会如此不顾一切地维护明既白!
她飞快的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厉总,明小姐!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脚下滑了一下就……哎呀没弄您的礼服吧明小姐?毕竟那可是阿哲亲自为你选的,要是脏了就太可惜了。”
她刻意忽略厉则后背那片狼藉,只提明既白的礼服。
厉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冰寒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让温素雅心底一寒。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脱下被毁的外套,递给旁边的侍者,然后对明既白低声道:
“我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