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一片死寂,血腥味被夜风吹得稀薄,却更添几分肃杀。赵莽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那双惯常充斥着暴戾的眼睛此刻却翻涌着惊疑、后怕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他死死盯着凌妄,又猛地扫过地上那滩黑血和迅速腐烂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回凌妄手中那柄滴血不染的秋水剑上。
裴不染的调侃像针一样刺在他耳边,但他这次没有立刻发作。能坐到副将的位置,赵莽绝非只会逞凶斗狠的莽夫。
之前的暴怒是因为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而此刻,接二连三的变故——内应被精准灭口、神秘杀手袭击、那救场的诡异银线——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潭水深得超乎想象,他自己也可能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扭曲:“……老子不知道什么季大人雨大人!”他先是否认,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话锋猛地一转,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的狠厉,刀尖指向凌妄,“但老子知道!你们今天必须死在这儿!”
“哦?”裴不染扇骨轻敲掌心,“看来赵将军是铁了心要给人当这把必折的刀了?只是不知,握刀的手,到时候保不保得住你这把刀啊?”
凌妄的目光却越过赵莽,看向他身后那些明显已生惧意、阵型散乱的朔州军士。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冷静,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诸位朔州的弟兄。今夜之事,你们也看到了。有人要灭口,要清场。赵副将或许身不由己,但你们呢?”
他顿了顿,秋水剑微微垂下,做了一个非攻击性的姿态,但周身那股冷冽的气场却丝毫未减:“还要跟着一条道走到黑,给那些连你们性命也一并算计进去的大人物,陪葬吗?”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士兵中引起一阵骚动。恐慌和怀疑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那具恐怖的黑尸,回想刚才黑暗中无差别的袭杀,再看向赵莽那色厉内荏的模样,手中的兵器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几分。
赵莽脸色大变,心知若军心散了,他就真完了!他猛地举刀怒吼:“休听他们妖言惑众!他们是钦犯!杀了他们!否则我们都得……”
话未说完——
“赵莽。”
凌妄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他上前一步,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赵莽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你看看四周。”凌妄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近前几人能听清,却字字重若千钧,“暗处的人,要的是所有知情者闭嘴。你死了,你带来的这些弟兄都死了,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你以为杀了我们,你就能活?你就能保住家人?”
他微微倾身,语气近乎冷酷地剖析着:“你只是他们选中的,用来送死的卒子。现在,卒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遇到了计划外的变故……你觉得,下棋的人,还会留着你吗?”
赵莽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凌妄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砸在他最恐惧的点上。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的黑暗,仿佛那里面藏着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正在评估着他的价值,计算着他的死期。
凌妄直起身,给了他最后重重一击:“与我们死斗,你现在就可能死。但若你肯说出背后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能拉个垫背的,而不是死得不明不白,连累全家。”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压力全数压在了赵莽身上。他额头冷汗淋漓,脸色在火把残光下忽明忽暗,内心显然正经历着天人交战。背后的士兵们鸦雀无声,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裴不染轻轻“啧”了一声,扇子摇得慢了些,饶有兴致地看着凌妄如何用言语将这头陷入绝境的困兽,一步步逼向悬崖边缘。
良久,赵莽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极度挣扎。
就在这时,凌妄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动静,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东南方向的密林深处!
几乎同时,裴不染的扇子也骤然一停。
赵莽被两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愣,下意识地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密林深处,黑暗浓稠,什么也看不见。
但凌妄和裴不染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比之前那些死士更加隐晦、却更加危险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有一双一直冷眼旁观的眼睛,在确认了某些事情后,终于离开了。
凌妄的心缓缓沉下。
看来,对方已经不需要赵莽这把刀了。
他重新看向赵莽,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看来,有人已经替你做出选择了,赵副将。”
赵莽茫然地看着那片漆黑的林子,又看看凌妄和裴不染如临大敌却最终放松下来的姿态,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透了他的全身,让他如坠冰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真的被放弃了。
赵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握刀的手不再颤抖,而是死一般僵硬。那股一直支撑着他的凶狠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的皮囊,倏地泄了个干净。他踉跄了一下,九环大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砸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吞噬了最后希望的密林,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音节:“……他们……走了……”
周围的朔州军士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最后一点战意也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
不知是谁先扔下了兵器,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金属落地声。士兵们垂着头,无声地向后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将他们的将军彻底暴露在凌妄和裴不染面前。
赵莽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凌妄,里面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嘶声道:“是季……”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那个名字终究没能完整吐出,化为一声扭曲的哽咽,“……是那位大人……身边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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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传的令!我只接到命令,在此地设伏,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你们,死活不论!”
他喘着粗气,语速极快,仿佛慢一点就会失去最后的勇气:“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灭口!不知道他们会连我们也……”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一个彪形大汉此刻竟显得无比脆弱。
凌妄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的寒意更深了些。季文海……果然是他。吏部侍郎的手,伸得可真长。
裴不染用扇骨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影卫?哪个影卫?长什么样?用什么兵器?传令时有什么特殊印记或信物?”
赵莽茫然地摇头,神情崩溃:“看不清……每次都隔着帘子,或者是在暗处……声音也哑得厉害,像是故意弄的……信物……有一块黑色的铁牌,上面……上面好像刻着半张鬼面……”
半张鬼面。凌妄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特征。这倒是一条新的线索,虽然依旧模糊。
“还有呢?”凌妄追问,“除了在此地设伏,还有什么指令?与水牢里的萧云山有关吗?”
赵莽努力回想,混乱地摇头:“没、没有特别提萧云山……只说是要紧钦犯……命令是……格杀勿论,尤其是你,凌世子……”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补充道,“对了!最初的命令里……还提到要留意……留意你身边是否带着一个旧的、紫檀木的剑穗!”
剑穗?
凌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从不佩戴剑穗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裴不染也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要求感到意外。
就在凌妄还想再问细节时,赵莽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他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毒……”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凌妄,眼中充满了最后的惊骇和绝望,“……他们……早就……下了……我的家人对于一切都不知情,求您…”
话未说完,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竟是早已被下了延迟发作的剧毒,此刻方才毒发身亡!
一切发生得太快。
凌妄和裴不染看着地上迅速浮现乌黑之色的赵莽尸体,脸色都沉了下去。
赵莽的尸体迅速变得乌黑僵硬,最后那句未尽的哀求凝固在他惊恐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崖顶陷入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些幸存的朔州军士面无人色,看着主将如此凄惨的下场,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凌妄缓缓蹲下身,指尖隔着一层布料,极快地检查了一下赵莽的颈侧和手腕,目光最终落在他腰间那个看似普通的水囊上。他拔出塞子,凑近鼻端极轻地一嗅,随即迅速拿开,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是‘相思子’的萃取液,混在清水里,无色无味,饮用后两个时辰内动用大量内力便会毒发。”他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算准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