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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假秾华

作者:千山飞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尉迟玄走之前,命人掀起了一块遮柴堆的布,兜在了假秾华身上。


    他不轻不重向卫瓴看了眼,走了。


    卫瓴慢慢低下了头休息,平息着手腕上的痛意。


    众人被遣散,演武场变得空旷寂寥,只有鹅毛大雪飘散,落在沙石上,转眼白了一层。


    分明冷到飘雪,卫瓴头上的汗却像三伏铄金一般,掰折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捆绑在麻绳上。


    她一声比一声粗钝地咳嗽,雪化在身上很冷,像是在蚕食她的体温。


    卫瓴最怕冷了,往年这时候内殿早早就燃上了熏笼,雕花楠木悬上貂皮帐幔,手里捂着云纹珐琅手炉,出门要坐暖轿,轿底的炭炉温着,轿壁夹层里是蚕丝保着暖,饶是如此,她的手脚也时常不温。


    “你……为何要这样做?”卫瓴看向地上的落雪,开口问假秾华。


    “此去凶多吉少,什么让你甘愿为虎作伥,那日,你将剑……送进那人的身体,你可料到今日会被吊在这儿了?”


    本无反应的假秾华,慢慢睁开了眼。


    “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我还能怎么样?凭我自己杀了他们所有人吗?连大军都抵挡不住,凭我一己之力去灭了他们?!”假秾华开口呛道,一股火药味儿。


    她撇开了眼,不屑,“况且,那夜本就是个圈套,即便我愿意,你以为他能带我出去吗?”淡淡道,“白来送死的蠢货。”


    卫瓴:“他以身挡箭,血溅到你身上,你不觉得烫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假秾华全然不欲多言的样子。


    卫瓴仰头,空中大雪纷飞,落在她落魄的脸上,“这雪来的真早,秋叶尚未落尽,空中竟然就飘雪,想来是有人不舍得,又来这世间瞧瞧了。”


    假秾华身上几不可察一僵。


    片刻后,假秾华僵硬地抬起头,被鬓发遮掩的脸露出来,美艳的脸上恍过迷茫、悲恸,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恨,复杂得如缠满的乱蛛网,理不清反而粘了一手。


    卫瓴的视线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挪开,有道不太明显的明暗交界线在假秾华耳后,果然不错,假秾华的脸上也覆了假面。


    世上怎会轻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偏被尉迟玄寻到。


    卫瓴装作未察,“只是像他这样爱干净的人,不该落在地上,那么脏,他肯定不情愿……”说到这,卫瓴心有悲怆,面上亦流出悲色,御洐一向不争不抢,察言观色而谨小慎微。


    鲁莽、冲动一回,却葬送了性命。


    假秾华脸上片刻的破绽已敛起,转而攀上狠色,“我知道,你才是秾华公主,你就是卫瓴,我看你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他干净?你当他是什么书院撒扫婆子的儿子?呸!他是姜监丞的儿子!他才是天底下最黑心黑肺的那个,他如今报仇来了,他想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万箭穿心让他死得太轻易了!根本不够!!”


    “你说什么?姜监丞的儿子?”卫瓴突然想起那日劫营,尉迟玄说的手足相残,她没听明白这话所以当时根本无法深思,姜监丞的大儿子是羽林右监姜旭,若御洐真是姜监丞的儿子,原来手足相残应在这处,但当时两方人马并未残杀,只是先后来到,难道姜旭那时不是来救人,而是要趁此机会杀了御洐?“那你又是谁?”


    假秾华却不再深谈下去,反而一转话锋,“我杀便杀了,如今我是秾华公主,你当我同你一样吗?哼,殉国?谁说公主一定要殉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宫凭什么不能活着?他既然忠心护主,那就让他为了他的主去死!”


    卫瓴干咽了一下,刚才应该多喝口水,再有机会就不知是何时了,心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烧起,烧得她喉咙发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是真为自己筹谋,就该知道和尉迟玄这样的人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刚才下令泼盐水可有半分犹豫了?”


    假秾华哑口无言。


    卫瓴始终觉得有什么细节她忽略了,心头总有股异样,可是一时揪不出,于是暂时搁在脑后,待被哪一处点到再想。


    卫瓴:“你这是为自己考虑,还是进退维谷,刚才尉迟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何时把你的命放在过眼里,他有一次逼我杀你,你怎知就不会有第二次!你若真想活,真为自己考虑,就不该同他一处,哦不,他也未同你一处,未将你看做自己人,一时之用,碎了还能换第二个的器物罢了。”


    “你心中应是比我清晰啊,你如今不该在我面前欲盖弥彰,而是想一想如何抽身,给自己寻条退路。”


    “唔唔唔。”珍妃想说话。


    假秾华脸色铁青,强撑,不肯承认,不甘被卫瓴说得如此不堪,极冲地讽刺哼笑一声,“你如今也被吊在这,咱俩没有区别,难道你就有后路?”


    她嗤之以鼻,十拿九稳却也有一成试探,“你有后路就不会在这旁敲侧击我,况且就算你有,那又与我何干,难道要我信你会平白无故搭救于我吗?”


    “我不平白无故救你,而是想和你共谋一条出路。”卫瓴干脆挑明。


    假秾华:“什么意思?”


    有巡逻兵经过,几人住嘴。


    卫瓴心头一震,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假秾华虽然顶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可她的声音没变,御洐当晚知道这女子不是她!


    他们二人相识。


    劫营那晚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等人过去,见周围没人注意,卫瓴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还望你如实相告。”


    假秾华默不作声,尚在犹豫。


    “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我想,关键之事尉迟玄也不会告诉你。”卫瓴使出一贯的激将法。


    “你!”


    “你不糊涂,我刚才说那些哪句是胡言?你不用信我,你只要赌,赌我能谋条出路,你替尉迟玄卖命也不是因为信他。”


    “我何时替他卖命了?!”假秾华有些激动,强语气生硬地问,“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她的脸朝珍妃一偏,“再说了,那可还有个人呢,抖落出去,下个被人拿刀抵住的就是你。”


    “她现在掂量得清楚,要是多嘴,谁也别想活。横竖你也是铤而走险,不如在我身上也押一注,若我能脱身,我会找机会回来救你,你言语间有昭音,也是昭人,我们此时最紧要的是一致对外,而不是自相残杀。”


    如今假秾华对卫瓴来说,可用之处大于剔除之利。


    珍妃又开始嗯哼,卫瓴知道她在想什么。


    卫瓴终于开始理会一直在角落哼唧的珍妃,“娘娘不用担心,你是十四皇子生母,他们若想控制小皇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其生母,你以为那晚你能活下来是侥幸?那些人个个杀人不眨眼,你以为拿人肉作盾就能逃过一劫?那是他们本就要留你一命。”


    一听见小十四,珍妃果然静下去,因为卫瓴在威胁她,有桩秘事如今捏在卫瓴手中,关乎十四皇子卫诘的生死。


    假秾华一番思想斗争,总算犹疑地开口,“我说了你会信吗?”


    “信不信是我的事儿,肯不肯说才是你的事儿。”


    “……”


    “我且问你,那晚来的人全死了吗?留没留活口问话。”


    “……”


    见她未必说实话,卫瓴直接点明,“你俩能活下来,说明那晚没打算全灭口。”


    “我不知道。”假秾华烦躁地说,“乱成那样,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管他们是死是活。”


    “好,那换个问题,你假冒一事有几人知道?”


    假秾华思衬了片刻,“……他们都不知道,只有那个叫赵显的人有时候会来找我,他让我先这样在军营里,他说他们不会杀了我,只要我肯扮作秾华。”


    卫瓴若有所思。


    “我已经告诉你我知道的了,你想干什么?”假秾华着急。


    教场经过一行人,手上拴着铁链,脚上亦是,白色中衣,赤脚而行,铁链拖行的寒响,随着走动,一声,一声。


    卫瓴悬在高处,寒眸内敛地看去,小声道,“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姑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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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知道。”


    假秾华一下急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你想过河拆桥?!”


    人群中,一人突然要从整齐队伍里出来,向吊着她们的刑台冲来,痛呼,“殿下!”


    “回去!”一鞭毫不留情地挥去,士兵把他摁住。


    “殿下啊!”


    只见那人耄耋,一头鹤发,龙钟尪羸,满目风烛。


    昔日德高望重的天下第一大儒,太傅张之端,启牗天下学士,如今瘦削伛偻,他的视线生生望过卫瓴,落在她身侧的假秾华身上。


    假秾华冷漠地瞥了一眼,便厌烦地撇开了头,大概是那殷切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泪在张之端枯皮的脸上纵横,扭头,“你们这些贼子!快把秾华放下来!天有好生之德,人岂无恻隐之心?尔等如此羞辱我朝公主,泯灭人性,与豺狼何异!”


    “给我闭上你的嘴,在你那是公主,在这就是阶下囚。”


    一鞭子毫不留劲儿地落在张之端身上。


    队伍中还有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身着皇子服,手脚上全是镣铐,一走便拖着地响,小孩儿尚未长开,眉目间清冷,因着年岁小,有些雌雄莫辨,脊梁挺得笔直,他身后跟着同样镣铐加身的宫女。


    这些昭国皇宫中人却知道,这并非是十四皇子,肃军大破皇城那日,这个孩子换上了皇子服,原是要以命保皇子无恙,却不料肃军找到了密室,将所有人都抓了,皇子也没能幸逃于难。


    冒名顶替的孩子,名唤玉安,本七岁垂髫女。卫瓴偷跑出宫时,可怜其身世,在酒楼用一支珠钗帮她赎了身,辗转通过济州知州送入宫,提在了自己身旁做事。


    那日,敌军大坡城门,有人提出李代桃僵之计,人人自危,玉安竟站出来,自荐愿扮作皇子,卫瓴一难敌众,又要顾全大局,身不由己,那孩子实在坚决,卫瓴只能妥协同意了,内心沉重地抚过她柔软的头顶,玉安却冲她甜甜一笑,唤道,“皇姐。”


    那一声叫得卫瓴愣住了,面上全是不忍,心里更难受了。


    玉安笑着,清澈干净,眼中渐渐漫上来泪光,“我终于,能如此唤您一声了,您从未以奴婢待我,视我、竟如亲人,可您终归是主子,我不能逾矩,别为我难过,我这一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欣喜。”眼泪从她笑着的眼角滑下来,像串泽润的珍珠。


    “我终于,能不只是在心中,而是正大光明地、唤您声儿姐姐,我终于,是您的妹妹了。”


    被俘队伍中,玉安先看到了校场被吊起的三人,她面无异色,欠身挡住了队伍里满脸泪水鼻涕的卫诘。


    卫瓴心领神会地看向珍妃,果然见珍妃一脸心疼,泪眼婆娑。


    卫瓴暗道不妙,眸底一暗,“十四皇子小小年纪,风姿却不同凡人。”


    珍妃立马如被毒蛇咬了一般看向她,当初让那个小贱婢扮作诘儿,卫瓴便百般阻挠,如今卫瓴若是将此事抖落出来,岂不毀矣!


    卫瓴垂着头,手腕麻木了,她侧过去头,头发半遮住她的脸,发丝间露出的眼晦暗,深不见底。


    珍妃一脸惊悚,犹如惊弓之鸟,似是将卫瓴视作随时会咬上来的蛇蝎。


    “十四殿下和我等身份不同,性命无忧,娘娘多看无益,若叫小皇子看见,徒增他悲伤,一时悲恸出声,定要多吃苦头。”


    再这么看下去,若是叫十四弟看到生母被人这么折磨,小孩儿一时失态,露了馅,就前功尽弃了。


    珍妃那般不忍的神情定能叫有心人看出,玉安刻意用身体挡住卫诘,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挡住卫诘,让珍妃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掩人耳目。


    珍妃一顿,总算懂了卫瓴的言下之意,低下了头,忍住不再看那队被押解的俘虏,暗地里却泪流满面了。


    卫瓴再次看去。


    卫瓴至今未想明白,密室是如何被发现的,蜃华宫密道出口只能从内触发,入口则是要旋转莲花床柱同时按压三处铜钉,机关及其隐蔽精巧。


    她出来后,那里到底是如何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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