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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值日

作者:棉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只手的指甲被啃得惨不忍睹,指骨很短,毛孔也较常人大些。


    总而言之,实在不算是一只好看的手。


    阮霁竹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于是控制着椅子往后撤了点,抬头看向拦住自己的这个人。


    男生不高体态还不好,驼着背,撑死一米七,三角眯眯眼,很薄很薄的嘴唇,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夸张地穿了一身的潮牌,站着也要单腿抖动,看起来流里流气。


    是郑瑞。


    在阮霁竹心里,郑瑞被划为得躲着走的范畴。


    她对他有深刻的印象,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最近的是今晚,刘意先还因为这事儿严重批评了他。


    因为从监控里看到他恶意去扯掉女同学的发圈,放在手上甩来甩去,连着将近五分钟就是不还给她,把那个女孩子弄得都要哭了。


    阮霁竹深恶痛绝这种行径。


    从初中开始,总有某一些很奇怪的男孩,像被设定了同一套程序。


    他们热衷讥讽女孩脸上偶尔冒头的小红点;放肆议论女孩们白色T恤下隐约的内衣带;并以突然扯掉女孩子的发圈为乐……


    但是阮霁竹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同样顶着小红点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调侃’女孩?难道只有女孩的红点才叫青春痘吗。


    为什么那两根普通的衣带能引来他们猥琐的窃笑?作为寻常衣着的它,存在的意义本与他们的平角内.裤无异。


    为什么要那样暴力地扯掉女孩们的发圈?留着短发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利落的马尾要耗费多少心思与力气。


    初中时,阮霁竹不例外地也遭遇过这些事情,但她没有勇敢地站出来质问过,因为大家好像都在沉默着忍耐,她害怕不一样。


    并且那时候的她,真的太缺少勇气了。


    想到这,阮霁竹眼里蒙上点更陌生的情绪,无波无澜看着郑瑞:“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冷漠’让郑瑞尴尬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他就迅速恢复那幅贱兮兮的笑容,收回手,两掌磨搓几下:“阮同学,你帮我个忙呗。”


    阮霁竹皱了下眉,丝毫感觉不到郑瑞这是求人帮忙的语气:“什么忙?”


    “今天是我值日,”郑瑞咧出微黄的牙齿,“但我实在是有点急事啊,你能不能帮我扫一下?”


    阮霁竹垂下眼。


    七班排座是七排六组的形式,拢共五十六个人,刘意先省懒就安排了六组每组扫一天,三个人扫教室四个人扫环境卫生公区,这样轮着来。


    谁扫教室谁扫环境卫生区他就不管了,交由学生自己分配,并且每次可以不一样。


    这样子除了放假会偶尔打乱外,基本是很固定的。


    郑瑞跟自己隔了一组,算时间应该是明天的值日生。


    但是大家一般都习惯在晚自习下课后就打扫完,免得要起个大早扫地。


    阮霁竹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你有什么急事?”


    也许是认为阮霁竹很好讲话,郑瑞听见她的反问还是没有太往心里去,‘嗨哟嗨哟’两声:“我真的可着急了,求求你帮帮我成不?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扫一二组的,下次我也帮你扫啊。”


    说完后,他也不等阮霁竹回应,拿过旁边的扫帚往她手里一塞,把耐克书包往肩上一甩,单面背着,揣着笑迅速溜走。


    阮霁竹对他的好感度从零变成负值。


    因为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不扫地的同学早收拾完书包离开,和郑瑞一起分配着扫其他组的同学都已经扫完离开了。


    放眼整个教室,也就剩下她和刚收好书包的徐文益了。


    徐文益头始终是偏低的,像是纠结了很久,他怯怯望向阮霁竹,终于哼出蚊子般的话语:“你要我帮忙吗……”


    因为教室足够安静,阮霁竹听得很清楚。


    她忽然觉得,徐文益虽然被称作没有声带的‘鳄鱼’,但他还是个很善良很热心的鳄鱼呢。


    她笑:“不用的,扫起来很快,你快回去吧。”


    徐文益没再说话,低下头又点点头,双手掐住书包带,保持着这幅姿态,跨了几步迅速离开了。


    要是郑瑞的‘自信’能分给徐文益十分之一……算了吧,郑瑞的‘自信’像搁油锅里涮了又涮的。


    比起那样,徐文益还是这样比较好。


    阮霁竹收回思绪,开始扫地。


    哼哧哼哧扫完一组半后,阮霁竹靠着书桌做短暂的休憩,头顶就是护眼白炽灯,比别处较强的光亮给她带来了短暂的安心感。


    忽然,她感觉自己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没有刻意放轻,她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就是漆黑黑的走廊……阮霁竹一动不敢动,稍稍转动眼珠瞅窗外,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什么都没有这么会能听见脚步声?


    一瞬间,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绝望的感觉要涌起来。


    大家都走了,会是谁啊?不会是……


    阮霁竹越想越害怕,往窗户那瞥了又瞥,突然一个颀长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松气卸力,往桌子上多靠了几分力,转身说:“薛亦行你做贼啊。”


    “你把我当鬼了?”薛亦行停下脚步,也学阮霁竹,斜倚在她后面的那个桌子,挑眉打趣她,“见过我这么帅的鬼吗。”


    “你还是闭嘴吧。”阮霁竹翻了个白眼,准备继续扫剩下的半组。


    薛亦行垂眼看着扫把,问:“我们组不是后天晚自习扫么?我错过了什么。”


    ……要怎么说自己被郑瑞当成好脾气包子,硬塞给自己扫把的这件事。


    阮霁竹叹了口气,复述了一遍。


    “他能有什么屁事儿,”薛亦行前半句语气淡漠,掀了掀唇角,“你怼我、拒绝我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硬气。”


    “我那是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他就跑掉了,”阮霁竹眯起眼睛抿住嘴,朝薛亦行挥了挥拳头,“不然高低让他知道我有多不好惹。”


    薛亦行被阮霁竹这幅故作凶狠却毫无威慑力的模样逗笑,‘嗯’了声:“相信你了。”


    阮霁竹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二十六,放学已经十六分钟了。


    绽春华园有不少在锦南一中读书的学生,除高三外,所有学生放学都是一个时间点。


    所以一路上都是灯火通明,学生络绎不绝地或结伴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全系数很高,所以阮霁竹拒绝了陈婷要来接下学的想法。


    但是阮霁竹在某些事上是老不着急的憨货。


    按陈婷说的,她属于是‘屁股后面有老虎追着咬,都要回头看一眼是公是母’的性子……


    譬如:她每次放学收拾都要磨蹭好一会儿,如果要加上值日,自己走回家时就基本上没什么学生了。


    而晚放学的高三要将近十一点才能‘出笼’。


    于是陈婷就提出每周轮到她值日时来接她。


    她要值日也会提前告知陈婷。


    但今天实在是个例外,阮霁竹只想快点扫完回去。


    因为即使一路上灯火通明、道路宽敞,可是她还是喜欢胡思乱想,害怕会发生点儿什么事情。


    阮霁竹加快打扫的速度,见薛亦行还没走,边扫边问:“你为什么突然回教室。”


    薛亦行干脆抽了个椅子坐下:“老刘看我没带作业,强烈谴责了我一顿,然后要求我回来拿本作业,我就回来了。”


    看他这架势,好像一时半会不打算走。


    阮霁竹动作迟疑几秒,恢复了扫地的动作:“那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是胆子小?”薛亦行靠着椅子背,坐得闲散,“外边基本上没什么人了,我顺路把你捎回去。”


    “这么好?那就谢谢我帅气的前桌了。”有了薛亦行送,阮霁竹就能早很多时间到家,也不用一个人面对那条空旷的大路了,她当然毫不犹豫接受了,还顺带拍了下薛亦行的马屁。


    这招应该对薛亦行挺受用的,因为阮霁竹看到了他翘起的唇角和略微收敛起来的随意坐姿。


    扫完后,阮霁竹背起了书包。


    薛亦行站起来,把自己坐的那个椅子恢复原样,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随手从桌斗里抽了本书,一把掐住就要走。


    看着那即使被卷成筒,也依然看得出风格的封皮,阮霁竹没能抬起脚,她迟疑道:“薛亦行,你带的好像是‘读者’吧。”


    ‘读者’杂志是顾老师统一给班上的学生订的。


    这个杂志的办刊宗旨与顾老师寄予学生的期盼不谋而合。


    所以他觉得‘读者’对于高中生积累素材、学习写作能力都很有帮助,在征询了大家的意见后就统一订阅了,还卖了特级语文教师的面子,实惠了一些。


    可是薛亦行带‘读者’回家干嘛?那个封皮,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九月初的期刊了,大家早都看上十月初的期刊了……


    而且刘意先的意思应该是叫他带点作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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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吧。


    薛亦行被阮霁竹提醒后才看了看自己随手拿的书,确实是‘读者’,他毫不犹豫地重新拿稳:“学学写作,走吧。”


    ……您目前最主要的事情是先练练那个字吧?就算提高了写作能力,原卷老师看不懂您写的字儿还不是白搭?


    阮霁竹当然没有说出来,假装‘理解’地点头跟上,关掉了灯。


    很快到了高二的车棚。


    基本上都空了,薛亦行三两下就把车驶到路上。


    薛亦行拎起自己的黑色头盔,递给阮霁竹:“戴着吧。”


    “你不戴吗?”阮霁竹看着那个头盔,发蒙,怎么说都应该是骑车的戴吧?


    “这不是某人不信任我的车技吗,”薛亦行把头盔当篮球,用手指旋转几下稳稳接住,“所以头盔就给你了。”


    阮霁竹试图狡辩:“我可没说不信任你啊,你不要乱说话。”


    薛亦行朝阮霁竹靠近了点,眼睛直勾勾盯住她的:“哦?那上次是谁抓后栏杆抓得那么紧。”


    他看见了?


    被看透的阮霁竹感觉脸颊烧起来,打了个结巴:“我…我我只是比较谨慎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薛亦行嘴上是这么说,戏谑地‘哦’了很长一声,“那应该是后视镜蒙了灰,害我看错了吧。”


    阮霁竹把他的头盔往他怀里推:“你快戴上吧。”


    薛亦行没再调侃,一气呵成戴上头盔,握住车把手,嗓音沉稳:“上车吧。”


    晚上的风已经有点凉意了,但风被薛亦行挡住了大半。


    阮霁竹下意识看向后视镜,被擦拭地非常干净,


    能看见薛亦行在路灯下照得更加细腻洁白的皮肤、微微滑动着的喉结和半截干净的下巴。


    就这么不自觉盯了几下,镜子中的她和看后视镜、准备骑到另一边去的薛亦行对上了眼神。


    又被发现了……


    阮霁竹迅速挪开眼神,故作不经意的轻松模样。


    还好薛亦行没说什么,那应该是没发现吧?阮霁竹有点庆幸。


    很快就到了绽春华园的大门。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位置,薛亦行停住了车。


    阮霁竹下车,刚想礼貌的道一声谢。


    结果薛亦行抢了先,他很轻很轻地笑了声,然后说:“阮霁竹同学,下次想看我就跟我说,好让你光明正大的看。”


    这是看见了?


    他还是看见了!


    她就说不可能看不见!


    阮霁竹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哽了半天嗓子,才憋出来了句闷闷的‘哦’。


    “回去吧。”薛亦行眉眼笑开。


    这个夜晚的事,被阮霁竹写到了日记本上。


    她愤愤谴责了薛亦行:


    一个人怎么能自恋成这个样子!


    等到阮霁竹值日的那天,郑瑞早就跑没影儿了,这种人的承诺是很轻易就能许下的,因为他们不会去兑现。


    阮霁竹早有预料,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这一个星期她的学校生活还挺丰富多彩的。


    除了和大家一起全身心投入学习中,备战‘锦南片区大联考’外。


    还和彭静婉约好每天傍晚一起在学校吃饭。


    并且每次都沾了抢饭王傅综的光,吃到了热腾腾又新鲜的饭菜。


    吃完后又会被彭静婉拉去操场看周臻。


    虽然每次都会遭遇薛亦行的一波‘冷眼攻击’,好像在说:你真没品味。


    阮霁竹懒得搭理他,每次都安静地坐在操场的观众席,没有像彭静婉那样高声为周臻欢呼;也没有像杨鱼那样始终站在绿色拦网前,跟一批女生一起拿着买的运动饮料,希望周臻可以接过自己那瓶。


    可这么多天,阮霁竹没见周臻接过谁的饮料。


    她看周臻打篮球的模样应该很冷静。


    不然怎么会被彭静婉称为‘理智粉’?


    时间很快到了下周。


    彭静婉和傅综朝她跟薛亦行道完别后离开了。


    阮霁竹没能改掉拖沓,慢吞吞收拾着书包,班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但薛亦行仍保持着握笔的姿势。


    演算了一草稿纸,她随便歪着身子看了眼,发现满是让人头疼的数学算式。


    这人怎么还不走?不能回家算吗?


    她动作停顿了下,迅速拉上书包的拉链,准备和他道别离开。


    才刚站起身,又被那只不好看的手拦住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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