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小琢和小玉发高烧的两岁时期。
当弟弟被宣布死亡后,一道透明的幼小灵魂从那具不再鲜活的身体里出来,爬上另一张病床。
那道弱小的透明魂体看见病床上的哥哥,下意识亲昵地扑上去,抱着同样小小的身体:“哥哥,不要热热,哥哥,醒醒。”
哥哥高烧昏迷中,醒不来,弟弟喊了一会儿,发现哥哥不理他,他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发现进不去了。
他只好抱着哥哥絮絮叨叨:“哥哥,我的身体好像烧坏掉了,住进不去,我可以暂时待在你身体里吗?”
大约是兄弟之间的血脉感应,沉睡中的哥哥无意识地喊了声“小玉,不怕”,只见原本躺在哥哥身上的弟弟,嗖的一下,钻进哥哥身体里去了。
病房里的夫妻俩很年轻,不久前得知一个儿子已经没了,另一个儿子又一直高烧不退,男人搂着女人肩膀,这对年轻父母充满了悲痛。
医生下达最后通牒,高烧如果晚上再退不下来,哥哥的身体会烧坏,出现不可预估的后果。
而他们看不到的视角里,是弟弟透明的魂体进入到哥哥身体后,使得哥哥的高热暂缓。
昏迷中的哥哥启唇,无声地喊了哥哥两个字。
那个时候是小玉。
再醒来后,哥哥忘了弟弟,医生说烧的太久了,小孩子的身体很脆弱,遗忘是高热后遗症,不用担心。
沈爸爸从诡异的梦境里惊醒,转头发现同样睁开眼睛的沈妈妈,外面天光微亮,夫妻俩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沈爸爸率先开口。
沈妈妈说了句我也是,然后将自己刚才做的梦里的内容一字一句复述,说完她看着沈爸爸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做了同一个梦,就连细节都一丝一毫的相同。
沈妈妈哼了声:“现在还要提你的双重人格理论吗?”
和沈妈妈做相同的梦就算了,连梦境里弟弟说得话都一模一样,沈爸爸彻底被说服,眼眶干涩,心脏绷得难受:“我错了,我等会儿就跟小玉道个歉。”
休眠中的001被后台的特别提示音强制唤醒,点进去一看,宿主居然完成了隐藏任务?
初琢起床洗漱完,001跟他提了这件事:【宿主,你完成了隐藏任务?!】
初琢也很诧异:【001,什么是隐藏任务?】
001回道:【隐藏任务不会被主动触发,只有完成后,才会提示隐藏任务已完成,后台显示隐藏任务完成的关键内容是,沈家父母知道了弟弟的存在。宿主好厉害,才第一个世界,竟然误打误撞地完成了隐藏任务!!】
委托者的隐藏任务竟是想让父母知道弟弟的存在?哪怕被仇恨冲破理智,心底却还是为弟弟留了一丝清明。
真的很温柔了。
吃完饭初琢去了趟工作室。
员工基本都喜欢钱多事少的老板,今天有一个网红慕名而来,请了工作室的摄影师,初琢到的时候,那位摄影师刚出门。
除了三位有名气的摄影师,还有后期面试招聘来的。
作品不够成熟,但风格大胆,敢于创新,初琢录用了几个,现在工作室十几个人。
算上化妆师和其他工作人员的话,加起来得有小几十号人了。
其中有个人大胆打招呼:“老板,我最近好没灵感啊,能给你拍几张照找找灵感吗?”
初琢挑眉:“没灵感还给我拍,拿我当试错成本呢?”
“才不是,老板你这张脸,不拿来拍照可惜了。”问话的是个才来不久的新锐摄影师,风格怪诞,尤其喜欢往里夹杂着一些封建陋习用以反讽。
“行吧,今天给你折腾。”初琢让化妆师在他脸上倒腾。
花了两小时做完妆造,初琢摆了摆头,发髻上的流苏跟着晃动:“怎么有点妖媚?”
“啊,这版是男花魁。”摄影师道,“背景是盛世王朝,这是一个男女勇敢追爱,大胆放荡的时代背景。”
他早就想拍这个系列的,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模特。
提到背景,初琢就知道怎么配合了,前不久还说自己没灵感的小伙子,逮着初琢咔咔一顿拍。
拍完要了份成品,初琢一一看过:“你拍得好。”
胆大的摄影师这才露出一点含蓄,诚恳地说:“是因为老板你长得好,这张脸我还能给拍难看了?那我该转行了。老板,我可以把这些照片发在我的社交账号上吗?”
“可以。”初琢挑了张照片当做头像,并给陆庭洲发了几张。
没过几分钟,陆庭洲回复:[好看,我也可以挑一张当头像吗?]
初琢瞅了眼陆庭洲黑漆漆的头像,十分慷慨:[你挑,我这还有。]
陆庭洲顺杆子爬:[还有哪些?我瞻仰一下。]
初琢唰唰全部发过去。
陆庭洲每张照片点进去,查看原图点保存,嘴角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这张好看,这张也好看。
最后挑了一张侧脸半遮面的照片当自己头像。
办公室外,严特助发文件的动作微顿,迟疑地点开那张陌生的微信头像。
熟悉的聊天记录出现在对话框,是老板了没错,还以为不小心给谁备注错了。
严特助心虚地左看右看,点开陆庭洲的头像,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初琢。
几年都没变过的微信头像,如今换成了沈先生,看来陆总是真栽了,栽得透透的。
*
齐宇的公司在短短两个月便濒临破产,其中不乏初琢举报的功劳。
上次查出的信息量很大,远不止有齐宇顺风顺水的近几年,还有暗地里不合规的生意,贿赂官员,偷税漏税,以次充好……事业这辈子是走到头了。
初琢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来自时安的电话。
“沈先生,我,我会努力还你钱的,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品牌,后续的,发展,我会尽快赚到钱的。”时安说得语无伦次,显然遭受了打击,还没回过神。
初琢轻轻的安抚他:“时安,你知道的,我不缺钱,那张卡里借你的钱,你有生之年还我都行,按你现在的节奏来,不要着急。”
挂了电话,时安无声地流泪,心底里仅剩的、对齐宇的念想,彻底断了。
这段时间他故意不去想齐宇,打来的电话通通没接,可他实在没想到齐宇会起诉到法院,让他还当初给母亲垫付医药费的钱。
当时齐宇借他钱时,说不用还,那点钱对他来说一辆车都买不起。时安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等以后工作了,他挣到钱了,一定会还给齐宇。
伴侣之间的相处,应该有来有往互相成就,而非单方面付出。
他从没有想过不还,毕竟三百万对齐宇来说洒洒水,可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哪怕齐宇说不还,他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关。
但他万万没想到齐宇会起诉他,法院发来的传票给了他当头一棒,这么短时间,他哪里拿的出三百万。
你会用到的。
上次见面时,初琢的话犹在耳边。
哭够了,时安擦掉眼泪,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一捧接一捧的凉水拂过脸颊,望着镜子里眼角红肿的自己,时安努力提起嘴角,轻声道:“时安,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