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安同伯父一家用过晚餐后,带着立雪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这段路并不远,有时在书房中读书时,还能听到兰姐儿的嬉闹声。路上的风景不错,今夜还能见到圆月,所以他走得并不急。倒是立雪,似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跟在他身侧提灯时,总想快行几步。
许世安大概知道他想回去做什么,他望着圆月轻叹了一口气,索性随立雪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回到院内。刚在书房坐下,立雪立即端来净手的布巾,又吩咐煮茶的仆从快些将准备好的茶点端来,还不到一刻钟,书房内便已弥漫着茶香。许世安看着这一番操作,不由好笑:“说罢,到底有何事,要你如此殷勤?”
立雪笑嘻嘻立于许世安身侧,试探着说:“五哥儿,今日周娘子手写的那个规划书,还在我这儿放着呢。若无其他书要读,我去取来如何?”
许世安故意摇头,拒绝道:“此事不急,今日须将先生所留课业完成。”
五哥儿能入太学已是不易,自是要遵守太学的各项规定,不敢大意,按时完成课业更是重中之重。在这个理由之下,立雪便是再着急,也只能暗自跺脚,却也不敢多一句嘴了。
偷瞄到立雪脸上的郁色,许世安强行按捺住嘴角的弧度,轻咳一声,似是随意地说:“我突然想起,先生留的课业昨日已完成了。既然如此,你便取那规划书来,我翻翻罢。”
立雪的神色瞬间由悲转喜,人都差点蹦起来,兴奋地应道:“好嘞,五哥儿先喝点茶水,我这便去拿。”还说着话呢,人已奔出了书房,只能听得到他哒哒的跑步声由近及远。
许世安轻笑了几声,只觉暖心。他怎能不知,立雪此时要他看这规划书,也只是想帮他罢了。自父亲去世,变卖财产,遣散家仆那刻开始,他的身边只余一个立雪,两人虽为主仆,却更似兄弟。立雪知他家无恒产,科举后必定捉襟见肘。而现下尚未参加科举,又有伯父相助,衣食无忧,是最好的投资时机,若能找寻到一个好的合作者,以小博大,便可安心备考,不再被凡事所扰。而周娘子的猫狗铺子,就是这样一个好机会。
正感怀,立雪已然带着周娘子手书的规划书跑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将三张纸放于桌上,眼中带着期待。许世安这次没有捉弄他,手中的茶杯一放,开始认真翻阅起这份《周家宠物店创业规划书》来。
三页纸分别用了三种格式呈现。
第一页为总体规划,周娘子先将目前已有的优势一一列举,其中有“样式创新”,有“客流量大”,也有“宠物医疗”,写得颇为诚恳。但当看到其中一项优势为“宠物西施”时,许世安不禁笑出了声,周娘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又增添了几分诙谐有趣。
而写在优势下的‘当前劣势’,却只有短短的四个大字——资金不足。这是故意写给自己看的吧,许世安暗自揣摩着,继续向下看。
接下来周娘子列出了周家宠物店的终极目标:成为引领汴京宠物风潮的第一宠物店。
口气很大嘛,不过的确值得期待。虽与周娘子只见过几面,却每次都有新发现,不知为何,许世安也不自觉开始期相信她能做成这件事。
接下来是一副图画,最上方写着画的名字:周家宠物店里程碑(暂定)。周袅袅用笔自上而下画出了五个方框,有竖线将方框们连接在一起,在其中依次书写着:熙宁元年八月-宠物店开张;熙宁二年元月-宠物店会员一百人;熙宁二年十月-汴京第一;熙宁三年-分店开张。最后一个方框下面还连接着一条竖线,底部写着四个字:未完待续。
原来是将时间与事件联系在一起的计划图,许世安思忖着,只觉此图简洁明了,目标清晰。他的科举备考,似乎也能以此规划,或许真能事半功倍。
只首页便已让人眼前一亮,他不由对后面两张更期待了,马上翻至下一页。第二页的特别之处,在夜市中简略翻看时,他已然注意到了,此时再看,依旧感到惊艳。自左向右是一个逐步展开的结构,就像是一棵左右生长的树,从根部向上逐渐延展出枝叶来。
此处周娘子列出的是宠物店发展方向,每个方向中都有样例一一举来,例如“宠物用品”上长出的枝条上分别写着:牵引绳,逗猫棒,猫爬架,猫窝,让人仅看一眼便知这是后续规划的宠物用品品类全貌,其他分类皆是如此。若真能将她所描绘的全部场景实现,许世安用他所知不多的猫狗知识,也能轻松想象出宠物店未来的盛况。
满怀期待地展开第三页,只看了一眼,他便再次被逗笑了。此页与其他两页不同,周娘子用横竖条线做出了一张表格,最上方写着:周家宠物店一期预算申请单。而在下方的表格中,她详细列出了店铺所用的每一项费用明细,右侧还备注着是否急需,是否必备。许世安从上至下看过去,只感觉似乎所列出的每一件物品与花费都是必不可少的,一路看下来,他的视线在最终的总价格上停住了。
五百贯。
周袅袅深夜躺在床上,还在琢磨她开出的这个价格,到底是高了还是低了,许五郎是否能同意。今日好事情发生的太多,让她兴奋到现在还睡不着,虽说只要许五郎接了那规划书,她的筹谋已完成了大半,但不到最终结果出现的那刻,心中的忐忑与期待都只会一直存在。
不过,哪怕是看过规划书后,许五郎对投资自己没有兴趣,她也不怕。今日牵引绳的火爆也已能证明,自己之前所想是正确的,她是可以依靠后世的知识与见识,在北宋汴京城赚到钱的。
嗯嗯,可不能再想下去了,天都要亮了。明日还要去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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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收幼犬,也不知朱二娘将它们治好了没。她的脑海中开始陆续出现着明日的安排,不知不觉间,周袅袅已熟睡过去。
翌日,天气晴,五月清晨的微风微凉,汴京还未入夏,扑面而来时带着些许凉爽之气,非常舒服。
周袅袅为了出行方便,特意梳了个双螺髻,将所有的碎发都盘入两个发髻内,左右摇晃也不会掉出来。祺哥儿之前没见过阿姊这样打扮,盯着她看了半天,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周袅袅看了,笑着走过去也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阿姊今天跟你一个发型,怎么样?”祺哥儿只会捂住嘴笑个不停,连点头都忘记了。
向大娘此时正在新建的鸡棚中忙碌,装好鸡食后,她特意来到两只母鸡前看了又看,好一阵才确认着说:“我看这鸡脑袋的确小了不少,莫不是要好了?不过这两天它们也没下蛋,不知你这药到底管不管用。”
“要五日才痊愈呢!”周袅袅大声回复阿娘,绝不让她有诋毁自己的机会,“五日后若还不下蛋,才是没医好!阿娘可莫要过早操心,总会让你吃上这鸡蛋的。”
“嘁,我哪有要吃蛋?还不是怕你赔钱?”向大娘理直气壮地撇下母鸡不再瞧,将注意力转向小鸡身上:“哦落落,哦落落,你们可快点长大,咱家的鸡蛋,看着还得靠你们才行。”
祺哥儿也想加入对话,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话题:“阿娘,阿姊说今日带小狗回来!”
“带就带,还要我出门迎接不成?”向大娘嫌弃地说。
自从周袅袅张罗这猫狗铺以来,她零零碎碎的活计就多了不少,前几日帮着洗衣服煮饭,这两天还增加了个喂鸡的活儿。虽说祺哥儿会听女儿的话,自发来帮忙,可谁能站着看一个五岁小儿忙前忙后呢?最后这些活儿还不都是她向大娘干了!一想到此处,她便总觉得被女儿骗了,说什么带他们来汴京享福,其实就是她自己不想在家种地洗衣,可怜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如此操劳,真真是生了个祸家精。
越想越生气,向大娘也不好朝着鸡发火,憋着一肚子火气走至鸡棚外,狠狠将杈子合拢。刚要回正房,却又被周袅袅叫住了:“阿娘,今日孙绣娘来时你好生招待着,莫要让人家糟心。如今牵引绳卖的好,正是她的功劳,且这几日幼犬还不能出售,都靠这牵引绳吸引顾客呢!晚餐定要丰盛些。”
一想到昨日女儿带回来那许多钱,向大娘想要抱怨的话又被堵了回去,抿着嘴点点头:“我晓得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她也得多缝制几件才行,不然钱可都被那孙绣娘赚去了!
不知道自家阿娘正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周袅袅垮着挎包,提着竹篮,还带了几根小宠尺寸的牵引绳便出了门,心中想着的都是:也不知今日能带回几只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