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长海在外面守着,时不时捂着心口小声咳嗽一下。
那天挨了摄政王一脚,晚上还是太后娘娘给他送的药,吃下去感觉舒服很多,但他可不敢好这么快,装也得装得严重些。
省得摄政王心里不舒服。
太后娘娘跟他说,以后摄政王再来,不用拦着,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样哄骗小孩子的话术,也就太后娘娘信。
可福长海总觉得,摄政王不至于有这方面的心思,毕竟谁不知道咱们摄政王不近女色,身中诅咒,男人的那里虽然健在,可不能用呢。
跟他们这些阉人,没区别。
接近太后娘娘恐怕就是想离间林家和小皇帝的感情。
罢了罢了,他听娘娘招呼便是。
正想着,屋里太后娘娘嚎啕大哭,还喊着什么“骗人大骗子”,不一会儿就被摄政王捂住了嘴,听不清了。
然后摄政王出来,拉着脸,活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福长海眼观鼻鼻观心,跪在地上恭送摄政王离开。
晏淮宁脸色阴沉,找了匹马,直奔宫外,好歹是赶在城西那家果脯铺子关门前买到了里面的杏脯。
然后又快马加鞭赶回宫里。
看着头发披散,乖乖盘腿坐在那吃杏脯的林乔,晏淮宁烦躁之余,又觉得很满足。
心被劈成两半,一半是自己的,另一半只听林乔招呼。
他蓦地笑了笑,问:“好吃吗?”
林乔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我爹和我哥哥一惹我不高兴了,就会买这个给我吃。”
她自己把话递过来,晏淮宁干脆直接问道:“林将军刚刚在前殿,跟你说什么?”
林乔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两腮鼓鼓的,眼睛也圆圆的,像只小松鼠,她摇摇头,不说话。
学会耍心眼了,笨蛋。
晏淮宁微笑:“是不是教你明天上朝,怎么对付我?”
“你怎么知道?”林乔惊讶。
“乔儿,咱们是好朋友,我还亲自去给你买好吃的,可你瞒着我......唉。”晏淮宁叹气。
林乔委屈巴巴道:“是我爹不让我说的,尤其是不能跟你说,我要是明天表现好,我爹给我买京城最新的话本子看。”
晏淮宁诱哄道:“这有什么,你实话实说,我不光给你买话本子,还给你带些海外的小玩意儿,玛瑙手串,喜欢吗?”
为了治身上这所谓的“诅咒”,晏淮宁都把海外带回来的东西翻烂了,府里一库房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正好拿来哄小太后开心。
果然,林乔双眼亮晶晶的,刚刚还护食,现在干脆递了一个杏脯过来,晏淮宁接过,丢进嘴里,差点儿酸掉牙。
见鬼。
“那我告诉你,你下次不能再忘了喔!”林乔翻旧账,“不然你就是立马去给我拿,我也会不高兴的。”
晏淮宁咽下酸水,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林乔小声道:“我爹说,前线蛮族时常骚扰咱们胤朝百姓,军队粮食也不够了,京城的大臣压着不给发粮发钱,让我下旨,换掉户部......户部的......”
“户部的覃学良大人。”晏淮宁淡淡接话。
林乔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就是他,我二叔都写好几封信回来啦,说没饭吃。”
晏淮宁淡笑:“那林将军想换成谁呢?”
林乔努力想了想:“爹说他会提一个,你们也会提一个,但是我不记得是谁了,反正最后是换成蒋世伟大人就好。”
晏淮宁心里有数了,原来这个油盐不进的蒋世伟是林无疆派系的人。
装模作样的谁也不投靠,背地里倒是找好靠山了。
一旦让蒋世伟坐上户部那个位置,他们很难再用兵马粮草来挟制林家军。
林无疆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明天在朝堂上,说不定真让林无疆的迷魂阵给糊弄了。
他心里有数了,看林乔就更顺眼些,好声好气让她多吃点儿,他要回王府去。
林乔不让他走,跳下来抓他袖子晃了晃,大眼睛写满恳求:“你再陪我玩一会儿吧,等我睡着再走,我一个人害怕。”
晏淮宁望向她纯净剔透的眼眸,若搁在旁人身上,他定会以为这是勾引的手段之一,但小太后不一样。
她心里只有对好朋友的依恋,晏淮宁感受得到。
“好。”他重新坐回去。
林乔拿出棋盘来,笑眯眯请他下棋。
晏淮宁没当回事,这笨蛋姑娘还下棋,怕是棋子下到棋盘格里都不知道。
他随意丢下一颗黑棋,决定让一让林乔。
但随着棋子越下越多,晏淮宁的神色就越凝重,他从懒散闲适的坐姿,改为认认真真盘腿坐在林乔对面,每下一颗都要深思熟虑。
林乔就轻松多了,系统指哪里下哪里。
高级人机对战,晏淮宁就是棋圣转世,也得费心应付。
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
不一会儿,晏淮宁输了。
林乔嘟着嘴:“你怎么连我哥哥都不如啊,笨死了。”
晏淮宁:“......再来。”
林乔托着腮:“不来了,要睡觉。”
说着要走,晏淮宁探手过去,攥住了她手腕,肉肉的,还很滑,不过他没顾上,只记得下棋。
林乔不满地坐回来。
一下,就是连败。
晏淮宁脸都黑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棋局,对面林乔已经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他研究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林乔对手。
竟然输给了一个笨蛋。
可晏淮宁抬眼看去,林乔一点儿都不像个傻子,透着古灵精怪的机敏,尤其是笑起来,像小狐狸。
也许,小太后不是傻,而是太单纯了。
这样的人,才能专注于下棋这种事情,不像凡人,总沾染是是非非。
果然是仙子转世。
晏淮宁心里有些复杂,若林乔加以引导,或许真能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
那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
晏承煜的江山,怎么能传给他的后代呢。
晏淮宁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外面打更的宫人,提醒丑时已过,寅时到来,晏淮宁才猛地惊醒。
太晚了。
他刚要走,又折回去,打横抱起林乔放进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