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音收回提琴，回到柯缕身边，低声道：
“陛下，真的相信他？”
柯缕看着金朝邦忙碌而惶恐的背影，淡淡道：
“不重要，他说的是真是假，景元将军和符太卜自有判断，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尽快把匠人送出去。”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工造司更深处，那里，建木的根系依旧在蠕动，丰饶的气息尚未散去。
“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几人回到换境画屏处。
此时周围已经安静了许多，药王秘传全部被清理，就算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在外，也早已经退回了丹鼎司雾霭笼罩的范围内。
就连核心区域的药王秘传大军都战败了，零星几人自然不敢再惹柯缕一行杀神。
“怎么样，能搞定吗？”
柯缕叉着腰站在一旁，听着公输先生“哇”“哦”“噢”的惊叹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竟然能如此”的称赞声。
而惊叹和称赞的对象，自然是已经上手改造换境画屏的那刻夏了。
工造司的技术确实超前，但神悟树庭的学者专业知识同样过硬，再加上那刻夏对百界门的了解，改造一事还是有不小把握的。
“只要改造一下耗能结构，再扩充储能单元就可以了……算了，指望你们听懂不如指望大地兽能上树。”
那刻夏一边动手一边不忘嘴贱。
但这也是事实，柯缕的确听不懂。
“那就说点我能听懂的，你为什么说你回不去翁法罗斯了？”
话音未落，那刻夏的动作突然一顿，双手不由自主地垂落到腿上。
公输先生还意犹未尽，眼瞅着就要进行下一步了，结果那刻夏却突然停了。
可他刚一回头，就被一旁的男人眼中的些许落寞看愣住了。
即便那刻夏再怎么看不惯那些一板一眼的学者，再怎么被翁法罗斯人民无脑信任泰坦神明的行为蠢到，再怎么不相信逐火之旅……可那终究是他的家。
以后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又有谁会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呢？
可落寞并没有持续多久，似乎是不想让柯缕和海瑟音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那刻夏很快收敛的表情，继续鼓捣起换境画屏，
“僭主女士，这件事情也和你有关，你确实该好好听听。”
“和我有关？”
“准确来说，应该与你的棋子有关。”
换境画屏、百界门、柯缕的棋子，甚至还可以加上开拓必备的界域定锚，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是将两个不同的坐标连接，供人位移的道具，只不过，各有各的优缺点。
换境画屏是其中最简陋也是限制最多的一个，耗能大、移动距离短且固定、同时使用的人数有限。
当做短距离的代步工具尚可，可想用换境画屏代替星槎，那还是异想天开。
百界门是理论强度最高的一个，除了开启的代价实在太大，其余就没什么缺点了。
但仅有的这一个缺点，就足以盖过它的全部优点，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宁愿用双腿走也不会让缇宝打开百界门。
界域定锚应该是大多数的人选择，单纯作为代步工具，它足以胜任。
只不过缺少了一些百界门那般神兵天降的奇迹感，毕竟终归不是战术类技能，上限也就这么高了。
至于柯缕的棋子……则是最特殊的一个，换境画屏、百界门和界域定锚的原理实际上是连接两个空间坐标，
“而僭主女士的棋子，连接的却是人，也就是参与逐火之旅的全体黄金裔和僭主女士你，棋子在其中仅仅是一个媒介。”
棋子这东西那刻夏也特意研究过，给他的感觉和百界门不是一个东西，但作用在某种程度上却极为相似。
“棋子本身没什么特殊功能，特殊的是你，僭主女士。”
那刻夏突然回头和柯缕对视，那只眼睛中是不加掩饰的炙热。
“所以，这和你回不去翁法罗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公输老家伙，我问你，如果换境画屏其中一边消失了，另一边还能正常使用吗？”
公输先生见突然问到自己，赶忙摇头。
这几位的话题好深奥，可别扯上他这个老头子啊……
“不能不能，连接空间需要两个坐标，少了一边自然用不了了。”
“少了一边自然就用不了了……”
柯缕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好整以暇的站姿不知不觉成认真思考的模样。
她的棋子连接的是她自己和远在翁法罗斯的黄金裔，若是想要空间无法连接……她自己肯定是不可能消失的，那就只有……
柯缕的眉头狠狠蹙起，抓着衣角的手拽得更紧了，
“所以……”
“看来僭主女士已经猜到了，没错，翁法罗斯上已经没有我的坐标了，空间连接不成立，我自然回不去。”
那刻夏说这话的时候手甚至没闲着，就像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他死了，所以回不去了，就这么简单。
就起来也是巧，就正好在他的肉体彻底消失时被传送过来了，反倒让他莫名其妙地复活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送你回去？
“不必自责，若不是僭主女士，我现在已经死了，能继续站在这里，算是意外之喜。”
那刻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面前的换境画屏已然焕然一新，原本古朴的边框上多了几道闪烁着微光的炼金纹路，核心处的能量波动变得稳定而充沛。
“好了，能量问题解决了，足够来回好几次。”他语气平淡地宣布，仿佛只是修好了一个小玩具。
柯缕闻言，正要迈步走向画屏，却被那刻夏抬手拦下。
“等等，僭主女士。”
那刻夏的目光聚焦在柯缕身上，似乎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我们的闲聊可还没有结束。”
柯缕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不都说完了吗？”
“作为一名学者，有个问题我必须要提出来，借着刚才的话题，历史上的那位僭主女士，那位凯撒，她可不会像你刚才那样，为了一件并非由你造成，甚至从结果看你还是我救命恩人的事情，流露出‘歉意’的情绪。”
那刻夏的声音不高，但却极具穿透力，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