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沫将入崇文馆为伴读的消息,如春日惊雷般在京城权贵圈中炸开了锅。
这消息传得极快,不过半日功夫,已是街知巷闻,成了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崇文馆是何等地方?那是皇室子弟与世家公子修文习武的圣地,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子入内伴读的先例。
如今这一破例,自然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皇宫内,二皇子萧景翊听闻消息,当即摔碎了手中茶盏。
上好的青瓷茶具碎了一地,茶叶与水渍溅落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吓得宫人们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好个沈星沫!果然还是冲着我来的!”
萧景翊面色铁青,拳心紧握,指节发白。
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皇后宫中走去,衣袂带风,周身笼罩着一层骇人的怒气。
沿途宫人见他这副模样,纷纷避让,生怕触了霉头。
“母后!”萧景翊闯入皇后宫中,连礼数都顾不上了,“您可听说了?沈星沫要进崇文馆了!”
何皇后正对镜试戴一支九凤衔珠金步摇,从镜中瞥见儿子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急不缓地转过身来。
她身着正红色宫装,金线绣成的牡丹在衣袂间绽放,尽显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
“翊儿,怎的如此失态?”
何皇后语气平和,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过是个小丫头,也值得你这般慌张?”
萧景翊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行了礼才道:
“母后,您不知道,那沈星沫表面上装得温顺,实则心机深沉。她先是借着救皇兄的功劳,得了父皇青眼,如今又要进崇文馆,分明是冲着儿臣来的!”
何皇后轻轻摆手,屏退左右,这才起身走到儿子面前。
“翊儿,你是天家血脉,未来的储君人选,怎能被一个小女子扰了心神?”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沈星沫身份低微,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和小心思,就想攀龙附凤。母后岂能容这样的女子来糟践你?”
萧景翊眉头紧锁:“可父皇已经下旨……”
“旨意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寒光,“崇文馆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
“若是她自个儿受不了苦,或是犯了什么错被赶出来,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是实在不行,直接处理了便是。一个小小侍郎的女儿,死了也就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萧景翊闻言,神色稍霁,却仍有些不安:“可是……”
“没有好可是的。”何皇后拍拍儿子的手,
“你且宽心,好生在崇文馆读书习武,这些琐事,母后自会替你料理妥当。”
何皇后看着二皇子,眼里全是期待:“翊儿,你也已经17岁了,是该考虑婚姻问题。”
“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曹溪婷,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刘玉兰,都是不错的选择,可以成为你将来的助力,你可以留意一下。”
……
沈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沈青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满面红光,喜不自胜。
他手中攥着刚刚送达的旨意抄本,反复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一个字。
“好!好!我沈青山的女儿,果然有出息!”他抚掌大笑,声音洪亮得很。
以女子之身,进皇子修文习武的崇文馆做伴读,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有女如此,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沈青山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的美好前景。
正欢喜间,门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
“父亲,女儿可以进来吗?”是沈云曦的声音。
沈青山心情正好,朗声道:“进来吧!”
沈云曦推门而入,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淡粉衣裙,衬得肤白如雪,娇俏可人。
她手中端着一盏参茶,袅袅婷婷地走到书案前。
“父亲近日操劳,女儿特地炖了参茶,给您补补身子。”
她将茶盏轻轻放下,声音温软。
沈青山满意地点点头:“云儿有心了。”
沈云曦瞥见父亲手中的旨意抄本,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很快又掩了下去。
她轻声道:“二妹妹真是给咱们沈家长脸了。能进崇文馆伴读,这是多少世家公子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呢。”
“是啊是啊,”沈青山连连点头,“星儿这孩子,自小就聪慧,如今更是出息了!”
沈云曦借机道:“父亲,既然家里有这样的喜事,是不是也该让母亲出来沾沾喜气?这些日子她在祠堂思过,想必已经知错了。”
“再说了,二妹妹去崇文馆是大事。外面人一问起来,知道她有个被关在祠堂受罚的母亲,二妹妹脸上也不光彩,沈家也没有面子啊。”
沈青山闻言,沉吟片刻。
他本就耳根子软,加之今日心情大好,便顺水推舟道:
“说得有理。既然家里有喜,那就让你母亲出来吧。”
沈云曦心中一喜,忙道:“谢谢父亲!母亲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王氏从祠堂出来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在祠堂这些日子,她每日吃斋念佛,反(日)思(夜)己(咒)过(骂),倒是清瘦了不少。
沈云曦和沈月华早早等在祠堂外,见母亲出来,忙上前搀扶。
“母亲,您受苦了。”沈云曦轻声道,眼中含着泪光。
王氏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沈青山当时耳根子软,沈云曦一说,就答应放王氏出来了。
但是王氏真出来了,他又开始担心沈星沫因此而不高兴,会责怪于他。
于是沈青山对王氏道:“夫人既然出来了,就好好打理家事。星儿要进崇文馆,须得好好准备。你多为她添置几身好衣服,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他顿了顿,又道:“月例银子也该给她提一提。她要与皇子们相处,花销自然少不了。这些你都安排妥当,莫要吝啬。”
王氏听得心里发苦。先前闻盈盈的嫁妆都已经归还,如今府里最富的就是沈星沫了。
沈侍郎那点俸禄,要维持这么一个大家子的体面,本就捉襟见肘。
如今又要给沈星沫添置衣裳、增加月例,少不得要动用自己的私房钱。
她心中万般不舍,但考虑到自己刚出祠堂,地位未稳,只得吞下苦水,强颜欢笑道:
“老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安排妥当,绝不会亏待了星沫。”
沈青山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两个女儿:“星儿是真出息了。云儿、月儿,你们也要向她学习,将来也好为家族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