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玄罡强压震惊,沉声道:“圣女娘娘于符箓之道冠绝古今,若您真是娘娘,请画一道‘玄天敕令符’以证身份。”
这是玄门最高深的符箓之一,当世已经无人能完整画出。
沈星沫却慵懒支颐,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五百年过去,你们这些小辈还是这般迂腐。画符?我现在没力气,不想画。”
她忽而正色,“不过,你可以问一些你想知道的玄门事务。”
“例如,世人皆知星辉塔总共十八层,但是内里,仅为九层。前四层,都是正常塔层,四层之后,明暗相间,可是?”
闻玄罡倒吸一口凉气!
自五百年前那一战之后玄门极少有人可以登塔四层以上,连掌门也难以突破五层。
这秘密自五百年前玄门大劫后,便只传历代掌门,眼前人竟一语道破!
他还欲再问,沈星沫已不耐摆手:“你不是来找白玉螭虎钮大印么?”
她摊开手掌,一枚温润玉印静静浮现于掌心,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光芒:“喏,它自毁重塑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虽大小,形状,色泽大变,但闻玄罡一眼便知——这确是那枚唯有圣女方能驾驭的玄门至宝!那玉印上的气息,正是他追踪的白玉螭虎钮大印的气息。
不待他反应,沈星沫指尖结印,那手法古老而繁复,闻玄罡只在古籍插图中见过。
只见她清叱一声:“去!”
玉印应声飞起,于空中灵巧转圜,倏地印在案上金箔符纸之上。“玄门敕令”四字金光流转,没入纸中,而后玉印又乖顺地落回她掌心。
“玄门敕令”,这与他传承的典籍中记载的一般无二。
这一手“御印术”,闻玄罡只在玄门秘典中读过描述,五百年来无人能施展!
他再无怀疑,当即跪拜于地:“弟子闻玄罡,恭迎圣女娘娘现世!”
闻玄罡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恭迎圣女娘娘回玄门,求娘娘重振玄门!”
大师姐心里想着:别啊,玄门之事,莫再找我。五百年前,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我只想要取回法器,从此自由自在,不再过问世间俗世。
但是看着如今日渐衰弱的玄门,看着眼前这个苦苦支撑一心想着光复玄门的小老头,还是不忍回绝。
沈星沫轻笑:“起来吧。我如今神魂受创,我的身份,暂且瞒着外人。”
“谨遵法旨!”
白发苍苍的国师竟对外孙女恭敬行礼,若让外人看见,必定惊掉下巴。
她把玩着手中玉印,语气随意,“说起来,你这国师做得倒是不错,故事编得尤其不错。”
沈星沫转身看向闻玄罡,目光锐利:“我需先恢复力量。对外界仍当我只是沈星沫,你的外孙女,明白吗?”
“弟子明白。”闻玄罡躬身,“敢问娘娘,星沫那孩子……走得可痛苦?”
沈星沫神色柔和了些:“瞬间之事,未有太多痛苦。害她之人,自会受到因果反噬,还她一个公道。”
闻玄罡眼中闪过痛色,却也只能点头:“多谢娘娘。”
沈星沫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星辉塔的轮廓:“当年玄门为护皇族几乎灭门,五百年来你们苦苦支撑,也实在不易。如今我既归来,自当重振玄门,只是……”
“我的神魂还没有和这具身体融合,再加上几度被星辉塔禁制所伤,”沈星沫对着这个名义上为外祖父的小老儿道:
“我需要龙气疗伤,你可有办法送我至大皇子或皇帝身边?”
闻玄罡一惊:“娘娘欲屠龙?”
若是圣女欲对皇族不利,他该如何是好?
“想什么呢?”沈星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五百年前我为护皇族而生祭,如今重生、重伤亦为救皇嗣,怎会屠龙?只是神魂未稳,需借人皇紫金龙气疗伤修行罢了。”
闻玄罡长舒一口气:“弟子愚钝,请娘娘恕罪。只是龙气关乎国运,寻常人难以接近……”
“这个我自然知道。”沈星沫打断他,
“之前我发现萧景宸身上龙气纯正浓郁,才会和他有诸多纠葛。”
“你可有办法送我去萧景宸身边?或者能接近皇帝萧泽也行。”
闻玄罡沉吟片刻:“弟子立即安排。”
他随即躬身说了自己的计划,沈星沫笑道:“你果然是个会编故事的,很好。”
闻玄罡恭敬行礼,等沈星沫进房间简单更衣后,一起离开暖心阁。
当他走出沈府大门时,脸上已恢复了往常的威严神态。
“师尊,可找到圣印了?”公孙策上前低声问道。
闻玄罡瞥了一眼手中的拂尘,淡淡道:“已有线索,但还需时日。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众弟子齐声应道。
沈侍郎远远站着,不敢上前打扰,心中却满是疑惑:
国师进去不过一炷香时间,为何出来时神态如此凝重?星沫也不打个招呼,怎么就跟着国师走了呢?……
庆嬷嬷站在府门外,目光久久追随着沈星沫渐行渐远的背影。
见沈星沫乖巧地跟在国师闻玄罡身侧,庆嬷嬷欣喜不已。虽说是小姐吩咐不必跟随,但眼见是国师亲自来接人,她很安心。
闻玄罡在大胤朝地位超然,虽无实权却受皇室敬重。
他领着沈星沫径入宫门,守卫见是国师驾到,无一不是恭敬行礼,畅通无阻。
宫墙深深,沈星沫安静地跟在闻玄罡身后,目不斜视,姿态从容。
御书房外,闻玄罡对守门太监道:“劳烦通传,老夫有要事求见皇上。”
太监躬身应是,不多时便碎步返回,细声细气地请国师入内。
太监悄悄瞥了眼闻玄罡身后的少女,心中暗忖:
国师平日要么带着大徒弟公孙策,要么带着长孙闻鑫,今日竟带了个面生的清丽少女,倒真是稀奇。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沈星沫一踏入便觉通体舒畅。
这里龙气氤氲浓郁,只可惜身份所限,她只能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悄悄掐诀,将空气中弥漫的龙气丝丝纳入体内。
“陛下,”闻玄罡躬身行礼,
“臣连日来为大皇子殿下祈福作法,终得上天启示。此女身具特殊体质,或能唤醒大皇子。特此带她前来面圣,恳请陛下准许一试。”
萧泽的目光落在沈星沫身上,少女清瘦秀丽,行礼时姿态优雅却不显卑微,让他莫名觉得眼熟。“这孩子……”
闻玄罡温声道:“陛下或许记得,她是小女盈盈的骨肉。”
萧泽恍然,记忆中顿时浮现故去爱妃闻盈盈的容颜,以及庄皇后生前常在他耳边的念叨:“星沫那孩子伶俐可人,与咱们的皇子正是良配,将来必是一段佳话……”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帝王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沉吟片刻,萧泽颔首道:“既然如此,便让她试试吧。”
随即扬声道:“李德全,传朕口谕,带国师和沈姑娘去宸翰殿。”
身着绛紫色宫服的大太监应声上前,恭恭敬敬地领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