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呈华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
明明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依旧一次次被提审。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宋呈华以为又是官员来审他，无动于衷地坐着。
直到听到一道带哭腔的声音，在喊他的字。
“子晏……”
宋呈华猛的抬头，看到楚缨娉娉婷婷立在牢门口。
看宋呈华没反应，楚缨以为他忘了自己，又伤心又难受，往前走了一步，“子晏，我来看你了……”
宋呈华脸上是久未见阳光的苍白，瘦的脸颊凹陷，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嫂，嫂子……？”
宋呈华以为眼前的是幻觉，直到楚缨带着暖香握住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迅速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宋呈华深深看着他，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没事，我没事，别哭了。”
“你瘦了这么多，”楚缨摸到他背上凸起的骨头，“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有人欺负我。”
宋呈华想拿衣袖给他擦脸，看到自己袖口污糟，顿了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楚缨摇摇头，“我听说等中旬你就要去流放，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你放心，我有办法回来。”
楚缨自然不会信他，向牢门外招招手，简随便抱着小满进来。
楚缨从简随那儿接过孩子，边跟宋呈华解释，“找了简大夫帮忙我才能来看你，你看你都被关傻了，连我肚子平了都没发现。”
宋呈华意识到襁褓里的是自己和楚缨的孩子，一时呆愣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呀，看看你儿子。”
襁褓里的婴儿长开了许多，白白嫩嫩的，看不出来像谁，但眼珠子又亮又大，看着他爹他娘笑得开心。
“我起了个小名叫小满，圆圆满满的，你看他，很亲你呢。”
宋呈华心脏鼓胀，胸口暖到发热，激动到说不出话。
“……苦了你了，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不在你身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说这些做什么，”楚缨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为你生孩子我愿意。”
宋呈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他。
楚缨一把将孩子放他怀里，“抱一抱他。”
宋呈华抱着小满，沉默了片刻，“让他跟我姓，姓宋名昀，好不好。”
楚缨本想让祝普泽给小满起名，这下进退两难。宋呈华没看出他的犹豫，“好不好？”
咬一咬牙，大不了回去跟祝普泽闹一闹，总能同意的。
“你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是哪个昀字，你写给我。”
宋呈华便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下，忍不住眼眶发热，楚缨记下了，抬头看到他罕见的脆弱，心头一颤。
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他，“我会想你的。”
从15岁起他就认识他了，刚开始拿他当一个不食人家烟火的贵公子，后来是朋友，再后来是小叔子兼盟友，等丈夫去世，他就是最大的靠山。
楚缨从没想过会与他分开，一想到后半辈子见不到他，楚缨感觉整个人要被分走一半给他带走。
“你好好的把他养大，等一等我，我会名正言顺地回来找你。”
宋呈华不止一次地让楚缨等他，楚缨对此不抱希望，对他生起同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宋呈华怎么比他还天真。
“好，我等你。”
楚缨又让简随把包裹给他。
“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路上可以用，还在衣服里都缝了钱票。我也不知道流放路上会遇到什么，总之一定要小心，我和小满等着你。”
两人又贴在一起说了许多话，简随过来敲敲栏杆，“时间到了，快走吧。”
楚缨依依不舍地抓着他的手，最后亲了一下他的侧脸，“我走了。”
“好。”
楚缨一步三回头，宋呈华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宋呈华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恨他的父亲，害得他受牢狱之灾流放之苦便罢了，又逼得他妻离子散，楚缨那么柔弱，一直被他养着。现在却为他孤苦无依地独自生下孩子。
孤儿寡母在偌大的京城，不知要受多少欺负。
宋呈华又恨自己无用，恨自己自负，没有早作打算，替楚缨找好后路。
简随与楚缨并行，余光看到他抱着个孩子艰难地抹眼泪。
“好了，我抱着小满。”
“谢谢。”楚缨拿帕子擦掉得越来越凶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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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
刚刚在牢房，怕宋呈华替他忧心，楚缨很多次强忍着，没有痛哭出声。
简随想到牢房他们二人难分难舍的亲密样子就头疼。来之前祝兄特意跟他叮嘱让他看好楚缨，不许他二人有接触。
但这对有情人又实在可怜，虽然也很可恨，但至少他们二人的感情是真实的。
简随思索后还是开口，“你毕竟是祝兄的人，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以后还是不要与别的男子有肢体接触。”
楚缨猛地抬头，眼眶还有泪水，“你什么意思，子晏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非得让他难受死你才满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简随百口莫辩，没经历过他的胡搅蛮缠，“我是说以后，没说今天的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祝普泽让你来监视我对不对，一个两个小肚鸡肠，没点男子气概。”
“祝兄是你夫君，有这种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哼，他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楚缨急步往前走，简随忙抱着小满追上他。
等上了马车，楚缨又忘了刚才发得脾气，“子晏让小满跟他姓，这我怎么跟祝普泽说，说了他肯定会生气。”
“那你就别听宋少爷的，不就行了。”
“对子晏不公平吧，这可是他亲儿子。”
“难道对祝兄就公平了？祝兄本就是替别人养儿子，还不能跟他姓，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什么叫替别人养儿子，”楚缨瞪他一眼，“我是别人吗，他娶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怀孕吗？”
“行啊，那你就跟他这么说，看他同不同意。”
“……别说风凉话。”
沉默了一会，小满张着嘴开始哭，在简随怀里扑腾着要去他娘怀里。
“好了好了，宝宝别哭，”楚缨抱着他颠了两下，又看向简随，“你去跟祝普泽说，劝劝他好不好。”
“我？我为什么要管，这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们是朋友啊，”楚缨嘴角微微下撇，“你忍心看我为这事焦头烂额的吗？”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冒出去跟祝兄说，说让小满姓宋，祝兄怎么看我，脑中有疾嘛这不是。”
“那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