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于敏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刚落音,于修便推门进来,素色的锦袍上沾着些微尘。
“我来看看你练字练得如何。”于修走进书案,目光掠过书案,宣纸上的字迹却已悄然变了模样,原本带着于家风骨的撇捺,此刻都染上了李泽正那遒劲张扬的笔锋。
见阿兄的视线在宣纸上久久停留,于敏正襟危坐,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感。
“于兄身子不适,何必亲自过来。”李泽正放下狼毫,指尖在砚台上轻叩两下,语气里的关切裹着不容错辨的锋芒,“于敏的字有我盯着便是,你且回去静养。”
李泽正说话的语气缓而亲切,仔细听来却是宣示主权的话。
于修明白了他的意思,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嗯。”
目光落在妹妹发顶时,那点黯然几乎要漫出来。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几,带起的风卷得宣纸簌簌作响,“敏敏,用心些,多听皇上的话。我先走了。”
“好。”于敏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阿兄而去。
那背影走得极慢,却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青灰色的墙影斜斜切在他身上,像是将人从中间剖成了两半,一半是强撑的体面,一半是藏不住的颓唐。
于敏望着那抹背影出神,腕间的力道松了,墨滴坠在宣纸上,晕开大片乌青,像块沉甸甸的乌云压在心头。
不知怎的,胸口忽然闷得发疼,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一下下往紧里收。
她猛地站起身,椅脚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正要抬脚,手腕却被李泽正攥住,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不好好练字,想去哪里?”
李泽正身上的帝王威仪显露,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睨视着只到自己胸前的于敏。
于敏怯怯的,但很快便摆平了怯懦的心态。
“字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于敏挣了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今日就到这里吧,多谢皇上指点,我找阿兄有急事。”
她几乎是踉跄着追出去,廊下的风卷起她的裙裾,像只久飞不停的鸟儿找到自己停靠的港湾。“阿兄!”
于修闷头往前走,玄色的发带在风里晃荡,像是谁遗落的一声叹息。他没回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阿兄!”于敏慌忙拽住他的袖角,锦缎被攥出几道褶皱,“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于修依旧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分明缓了。
石板路上的青苔沾了晨露未干,于敏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赶,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药香。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灼人的视线,像炭火落在背上。
于敏猛地回头,正撞见李泽正站在书房窗前,玄色常服在阴影里泛着冷光,那双墨色的眸子阴郁晦暗,死死盯着他们,像蛰伏在暗处的兽,连呼吸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心口的不安如潮水般漫上来,于敏咬了咬下唇,转身快步追上于修。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指尖微颤:“是皇上刚才的话伤着你了吗?”
于修终于肯开口,声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可你刚才分明是难过的,”她不肯放,固执地盯着他的侧脸,“你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得出来。”
于修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若不是因为皇上……”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是因为你发现,我没再练你的字了吗?”
“我只是……”
于敏话还没说完,便被于修打断。
“他是你夫君,你练他的字原也应当。”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于敏却猛地攥紧了他的袖角,指节应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阿兄,我……”
话未说完,后背那道视线陡然沉了几分,烫得像要烧出两个洞来。
于敏知道李泽还在看,可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亦步亦趋跟着于修的步子往前挪。
青砖地上,两道影子紧紧挨着,几乎要交缠在一起。
“他的字我不过是随便学学,打发时间罢了。”她仰着脸,声音里带了点急,语速也快了些,“阿兄的字我何曾懈怠过?日日都在练的。再说,阿兄的字我练了这么多年,握笔的力度,运笔的习惯,早就刻进骨头里了,哪能说改就改?”
她深吸一口气,侧过脸与于修并排走着,声音轻下来,却字字清晰,“况且我早已把自己的心得融进阿兄的笔意里,写出了独属于我的字。我喜欢现在的字,也不想改。”
话里的弦外之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她与于修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缓缓移动,无声地应和着她未说尽的话。
“于敏!”
伴随一声稚气甜美的女声一同出现的是抹鹅黄中带着墨绿的身影。
于敏闻声回头,见是黄伊染,微微颔首,“黄伊染。”
黄伊染几步走近,脸上带着上元节特有的雀跃笑意,她看看于敏,而后又羞涩的看向于修,“今儿上元,街上定是热闹得很,晚上一同去逛灯会好不好?”
于敏欣然答应。
李泽正也在于府,于是于敏、于修、李泽正、黄伊染四人天色渐暗时一同相约,到街中共度上元,赏灯游玩。
暮色刚浸蓝天边,长街已被灯火染得璀璨。
红灯笼串成游龙,在檐角蜿蜒游走,叫卖声、笑闹声混着猜灯谜的巧思,将上元节的热闹泼洒得满街都是。
于敏跟在李泽正身侧,眼角却总不自觉瞟向斜前方的于修。
黄伊染像只快活的蝴蝶,总借着看灯的由头往于修身边凑,手里攥着盏兔子灯,绢面糊的兔眼嵌着细碎琉璃,被灯笼映得亮晶晶的。
“于修哥哥,你看这灯好不好?”黄伊染把兔子灯往于修面前递,脸颊红得比灯笼还艳,“我瞧着这兔子看着一本正经,倒有几分像你呢。送给你。”
李泽正正捻着胡须看灯,闻言笑了笑,视线在黄伊染和于修之间转了圈,忽然朗声道,“黄小姐既有心,于修又尚未婚配,朕瞧你们二人站在一处,倒也般配,不如朕下旨与你二人赐婚,好成全一段良缘。”
赐婚。
皇上竟要给阿兄和黄伊染赐婚。
于敏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时候,她作为妹妹,原该为阿兄感到高兴才是。
她拼命想扯出个笑脸,嘴角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扬不起来,反倒牵得脸颊发僵。
偏这会众人都在,她只能拼命低着头,将那点失态死死藏住,不敢让任何人瞧见。
她再也待不住,转身想找个角落躲一躲,后背却猛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
抬头时,正撞进李泽正幽暗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深潭,死死锁着她,仿佛已将她心底那点不能说的心思,看得通透见底。
李泽正搂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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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在她耳旁道,“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这样的问题请不要问我。
而我忍着心底的酸涩,口是心非道,“若…..若我阿兄喜欢……我觉得挺……”
“皇上。”于修猛地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臣早已立志,先为国尽忠,再谈儿女私情。如今边境未宁,臣不敢耽于私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于修的目光落在黄伊染递过来的灯笼上,却没接,只淡淡道:“黄小姐喜欢便自己留着吧。”
这话已是在委婉的拒绝了。
黄伊染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暗。
于敏为缓解尴尬,扬起笑,“看这街上多热闹,若能年年这样,可真好。”
黄伊染绢面的兔耳垂下来,像泄了气。
于敏的心却猛地一揪,说不清是松快还是酸涩,只觉得那灯笼的光刺得眼疼。
她正低头揉眼,皇上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似带毒的刀子,戳人要害。
于敏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旁边摊位上的走马灯,耳尖微躺。
恰在此时,街角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舞龙队游了过来,金鳞龙身在灯火里翻腾,引着看热闹的人潮往前涌。
“让让!让让!”人群像潮水般推搡着,于敏被挤得一个踉跄,等她稳住脚步,抬头再看时,眼前只剩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灯影。
李泽正的玄色常服被人群遮了大半,于修的青衫一角闪了闪,很快便被涌来的人潮吞没。黄伊染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模糊。
于敏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方才被挤掉的半片灯谜纸条,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娘子。”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抓住了于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亲昵。
他嘴角甚至弯着浅淡的笑意,眼角的纹路却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精明。
于敏出于本能后退。
“娘子,找你好久了。”他拽着于敏就要往人少的巷子里拖,语气熟稔得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夫妻。“跟我回家去。”
“放开!我不认识你!”于敏用力挣着,手腕被攥得生疼,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
“救命!”她扬声呼救,声音因慌乱而发颤。
“放肆!”
一声厉喝响起,李泽正已如疾风般掠过,只听“咔”的一声,那男子的手腕被他反剪身后,疼得闷哼出声。
李泽正转身,眸色沉沉地看向于敏,正要上前查看她是否受惊,却见她像是受惊的幼鹿,猛地转身,踉跄几步扎进了匆匆赶来的于修怀里。
“阿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整个人都在发抖。
于修伸手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安定:“别怕,阿兄在。”
巷口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墙上。
李泽正和黄伊染站在原地,看着那交叠的影子。
李泽正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过往。
于敏缠着于修问字时的亲近,两人并肩看雪时的默契,甚至是于敏为于修整理衣襟时的自然,那些过于亲昵的画面,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与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只觉得胸腔里那团火,烧得他几乎要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