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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阿兄,不要不理我

作者:卡里咔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后半夜的寒意透过窗棂渗进来,阿兄早已熟睡。


    于敏守在他身旁,爬着床沿,沉沉入睡。


    梦里,于敏想起了一件曾经被于敏遗忘的事。


    长信宫的烛火亮得晃眼,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缠在梁柱间,混着满殿的笑语声,成了这场生辰宴最体面的背景。


    那是新帝登基第二年。


    龙座上的年轻天子正当年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清俊,只是那双看向众人的眼睛里,已淬了帝王家独有的深沉。


    各宫嫔妃、文武百官排着队上前献礼,金玉满堂,锦绣成堆,每一句贺词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珠玉,圆润又讨喜。


    于敏跟着队伍往前挪,手心沁出薄汗。


    锦盒里躺着的玛瑙玉佩是于敏压箱底的宝贝,红得像燃着的火,玉质通透,灯下能看见内里流云般的纹路。


    轮到于敏时,于敏屈膝行礼,声音放得柔婉,“臣妾恭祝陛下生辰安康,此玉佩采自南疆深谷,据说能护主安康,愿陛下龙体康泰,国祚绵长。”


    于敏说得恳切,连自己都快信了这玉佩有通天的本事。


    周围响起低低的附和,可龙座上的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抬手让内侍接过锦盒,目光没在于敏身上多做停留。


    于敏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冷眼,默默坐到宴席隐蔽的角落,自己吃东西喝酒。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舞姬旋着裙摆如纷飞的蝶。


    于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酒杯空了又满。


    旁边贵人们的笑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有人故意提高声音说,“淑妃娘娘送的那支玉如意才真是珍品,陛下瞧着就喜欢。”


    另一个接话:“可不是,有些人啊,送再贵重的东西,心思没用到正地方也是白搭。”


    于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


    不受宠的人在宫里,连呼吸都像是错的。请安时被故意刁难,份例被克扣,宫人也敢看人下菜碟。


    于敏以为自己早练就了铜墙铁壁,可在这满殿欢腾里,孤独还是像潮水般将于敏淹没。


    不知喝了多少,头晕得厉害。于敏借口更衣,踉跄着走出暖阁。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驱散了几分酒意。宫墙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老长。于敏扶着墙慢慢走,想找个清静地方吹吹风。


    转过拐角,月光忽然亮了起来。柳树下站着个身影,穿着素色的锦袍,身形挺拔,正抬头望着宫墙。


    那背影……


    于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浓重的酒意让于敏头脑昏沉。


    于敏试探着轻声唤,“阿兄?”


    那人猛地回头,月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分明,正是于敏阔别两年的兄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边关戍守吗?


    阿兄看到于敏,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疼惜,最后皆化为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于敏望着他熟悉的脸,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于敏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夜风穿过柳梢,带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可这宫里的繁华喧嚣,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眼前这道失而复得的身影,是于敏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光。


    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阿兄站在几步开外,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于敏泛红的眼尾和稍显凌乱的衣襟,声音里没半分暖意,“于敏,你的脸面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般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心口猛地一缩,那些强撑的体面瞬间碎了。


    于敏想说,那个男人对于敏什么态度于敏一点也不在乎。


    他冷落于敏也好,恨于敏恨不得于敏立马去死也好,于敏通通都不在意。


    可是阿兄于敏在意你啊,你对于敏恶语相向,于敏的心是会碎的。


    于敏望着他熟悉的眉眼,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思念突然决堤,脚步不受控地冲过去,狠狠撞进他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阿兄……我好想你。”


    没想到于敏会有此举动,阿兄明显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皂角香,是于敏日思夜想的味道。


    下一瞬,他却猛地推开于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他别开脸,声音冷得像石头,“我不是你的阿兄,你也不是我妹妹。”


    心口像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地疼。于敏知道他还在气于敏当初的执拗,可血缘哪能说断就断?


    眼泪模糊了视线,于敏固执地盯着他:“你就是我的阿兄,这辈子都是。不管我做了多少傻事,在你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想跟你撒娇的妹妹。”


    阿兄一根一根搬来于敏的手指,挣脱于敏的怀抱,“我家小妹虽说皮些跳些,可心里透亮得很,孰轻孰重分得明明白白,骨子里藏着姑娘家的体面和分寸。哪像你?为了个心里没你的男人,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脸面抛尽,理智全无。”


    阿兄猛地推开于敏,转身就走,玄色衣袍扫过草地带起一阵冷风。


    “这位娘娘,宫中人多嘴杂,望你不要再做纠缠,以免落人口舌。”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连称呼都生分至此。


    “别不理于敏,阿兄!”于敏慌得再次从背后紧紧拥住他,指节攥得发白。


    这次于敏用了十成的力气,任他怎么甩也摆脱不了于敏。


    “松手。”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


    “我不松。”于敏把身子坠得更低,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你什么时候理于敏,于敏便什么时候松开!”


    他用力一挣,于敏脚下本就虚浮,被这力道一带顿时失衡,竟顺势将他也拉得踉跄。


    “扑通”一声闷响,两人双双跌入身后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衣衫,酒意全消。


    于敏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抬头,见阿兄正皱眉抹着脸。


    好在,这处宫苑偏僻,夜色浓重,无一人经过。


    他咬牙瞪于敏,眼里却没了刚才的寒意。“胡闹!”


    他低声斥道,却伸手将于敏拉向岸边,“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湿漉漉的两人不敢惊动旁人,他借着夜色掩护,竟带于敏上了他的马车,从角门悄悄出了宫。


    冷风灌进湿透的衣襟,于敏却悄悄勾住他的手,心头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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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一丝暖意。


    阿兄冷眼瞪于敏。


    而于敏却厚着脸皮的朝他笑了笑,于敏知道他不会再不理于敏了。


    马车停在城南一处僻静宅院,阿兄扶于敏下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于敏的手腕,像有细碎的火花窜过。


    于敏胸口痒痒的,狠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院内老槐树枝桠交错,月光漏下斑驳的影。他推给于敏一套干净衣袍:“先换上,别冻着。”


    内室烛火摇曳,于敏展开衣袍,是他常穿的素色锦袍,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笨拙地系好腰带,衣摆长到脚踝,袖子卷了三层才露出指尖,领口松垮地滑到肩头,风一吹就露出半截锁骨。


    阿兄的衣服对于敏来说太大了。


    阿兄端着茶进来,正好撞见这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落在于敏身上,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热水溅在指节上也没察觉。


    烛火映得他耳尖泛红,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别开脸,声音有些发紧,“这衣裳对你来说有些大了,没有女子的衣服,你将就穿吧。”


    于敏拉了拉肥大的衣裳,乖巧点头。


    说罢阿兄转身去搬了张矮凳,放在火炉边,“坐近点取暖。”


    不多时,仆从端来一坛烧刀子,泥封刚启,浓烈的酒香就呛得于敏咳嗽。


    阿兄倒了两碗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荡。“喝了。”他推给于敏一碗,眼神沉沉的,“暖暖身子。”


    于敏看着抬在手里的酒杯愣怔。


    于敏在宫里便有些醉了,于敏的酒量差,阿兄知道的。可他还是拿了最烈的烧刀子让于敏喝。


    阿兄似乎有意将于敏灌醉,而于敏也顺了他的意思,将烈酒一口而尽。


    辛辣感从喉咙烧到胃里,于敏咳得眼泪直流,他却又默默给于敏满上。


    于敏看着他,他没说话,自己先干了一碗,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于敏头晕得越来越厉害,意识也渐渐模糊。


    于敏看见阿兄的影子在眼前晃,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的冷意也完全消失了。


    烧刀子的烈劲在喉头炸开,随即顺着血脉往头顶冲,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嗡嗡作响得厉害。


    阿兄的声音在耳边起落,时而沉斥时而低叹,那些话语却像被水汽氤氲过的墨迹,模糊成一片嗡嗡的回响,一句也抓不住。


    于敏睡死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在皇宫中于敏寝室的床上。


    那晚阿兄究竟对于敏说了什么,于敏竟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意识像被温水泡得发涨,昏沉间只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兄的臂弯宽厚稳当,带着边关风霜的皂角香裹着于敏,让人心安得想落泪。他将于敏轻轻放在偏房的软榻上,盖来的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顺着衣襟往里钻。


    眼皮重得掀不开,可心底那点模糊的执念却醒着。


    于敏咂了咂干涩的唇,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混着浓重的睡意飘出来,“阿兄,皇上生辰宴的那晚,你对我说了什么?”


    闻言阿兄脚步一顿。


    空气静了片刻,烛火噼啪跳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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