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纾将自己遇到黄有晨的事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贺警官沉默片刻，道：“我甚至还没回到局里。
“不过微表情什么的，你就别想了。那是十分高深的课程，需要经过很专业的反审讯训练，不可能短期内速成。
“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让他以为你喜欢他？”
邵元纾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问0816：“我能把你们的存在告诉别人吗？比如贺警官？”
0816：“您有权做出任何您觉得正确的决定，但0816只对您本人负责。”
邵元纾竟然一下子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所以，外人是没办法看见你的？”
正如一开始那个“鬼屏”？
0816：“是。您是被选定的那个人。”
邵元纾微微垂下了眼。
她跟贺警官道：“这是最合理、最高效的办法。”
贺警官的语气严肃起来：“但这也是很冒险的办法，一不小心就会过火！
“元纾，还记得那个文件夹吗？我们不敢保证他的人品，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刺激他。
“引蛇出洞可以，深入虎穴不行。
“忘了这件事吧。”
贺警官不同意这个计划。
邵元纾能理解贺警官的顾虑，但她有她需要验证的东西，这对她很重要。
怎么办呢？
邵元纾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回了宿舍。
宿舍里，另外两个舍友都不在，只有宋嘉嘉一个人。
宋嘉嘉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镜子敷面膜。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开着语音外放，一男一女正情绪激动地交流着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故事。
——看来宋嘉嘉又换了一本新的有声小说了。
等等！
有声小说？
邵元纾眼神一亮。
她问0816：“你提供‘听书’服务吗？”
智能如0816，一时甚至没能明白邵元纾的意思：“请您复述一遍您的要求。”
邵元纾道：“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连接‘学习空间’，但你可以对吧？你能把那些我感兴趣的内容，读给我听吗？”
0816可疑地沉默两秒，回应她：“可以。”
雨停了，天晴了，邵元纾又觉得自己行了！
她当即躺到床上，道：“你先搜一搜有关微表情的理论。”她想了想，“先侧重应用方向的吧，比如如何解读并利用微表情之类的。”
0816：“系统资料库检索中……
“检索到相关理论：《微表情解析概论》、《藏不住的情绪》、《本能的背叛者》、《利用智能算法解析微表情之我见》、《仿生情绪模拟》……”
邵元纾打断了0816的话：“就要那个《利用智能算法解析微表情之我见》！”
按照她浅薄的经验，大多数人都是“又菜又多余”。换言之，字越少的理论一般会越难。
饭要一口一口吃，她也不贪心，先从简单的开始好了。
0816很配合。
一个小时后。
邵元纾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帐顶，一脸怀疑人生。
首先，兑换点没了。
听书是通过她本人——0816——学习空间这么个关系，虽然不是她本人直接连接了学习空间，但该花的兑换点少不了。
邵元纾一共5兑换点，消费了个光。
邵元纾倒也不是心疼那些兑换点，而是……太难了！也太快了！
她甚至还没走出那本书的简介。
虽然书的名字起得很长，但作者本人其实是个很直接的人——事实再次证明，刻板印象要不得。
一上来，作者既不给读者画饼，也不谈什么bigpicture，直接就追溯微表情理论与智能算法结合的发展历史。
邵元纾本打算像是初学英语听力似的，囫囵吞枣先听个遍。可听到第三段，她就不得不打断0816，询问其中一个高频出现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0816并没有嘲笑邵元纾基础知识薄弱，而是很尽心尽力地帮她搜索相关的解释。
然后，解释里又有邵元纾听不懂的部分。
0816只好继续搜，继续解释。新的解释里又出现了新的困惑……
完美套娃。
邵元纾就这样，从一个名词开始追索，一直追到天涯海角。
她刚咂摸出点滋味来，0816提示她，时间到了。
邵元纾有一种被强行断了网的感觉。
空虚，还有一点点生气，又不知道该气谁。
邵元纾缓了半晌，终于收拾好了情绪。
没得上网了，只好复习复习学过的东西。
好在她脑子还算好用，记性也不错。
邵元纾拿过一旁的ipad，写写画画，不时凝眉沉思。
凌晨三点，邵元纾的ipad电量告罄，彻底关机。
宿舍的灯早已熄灭，失了ipad屏幕的光，整个床帐内陷入一片漆黑。邵元纾的眼睛还没适应这种无光的环境，连焦距都找不到落脚点。
但这并不妨碍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邵元纾问0816：“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跟那个‘女大’系统类似的线下美颜功能？”
0816：“是。”
邵元纾：“那什么面部微表情捕捉的功能，你有吗？”
0816：“有。”
邵元纾：“你之前还说，你能让我自由体验这些功能？”
0816：“是。”
邵元纾：“自由体验是什么意思？”她大胆做梦，“是可以免费用的意思吗？”
0816：“自由体验是指虚拟体验，其目的是为了开拓您的眼界，并不是指系统可以为您免费提供该类道具。
“系统是正版系统，只能辅助您，不能干预您的正常发展。
“仅作提醒，在您当前的发展阶段，道具并不是必需品。建议您依靠自己的力量克服难题，这是一种极佳的锻炼方式。”
这种没有味道的大饼，邵元纾一般无视。
人家都开挂开到她脸上了，她还遵守游戏规则，这不是傻吗？
她道：“你说不能免费提供，那就是可以收费提供？怎么收费的？说来听听。”
0816：“系统的收费标准很统一，只按生效与否计费。知识类资源，阅览即视为知识生效；道具类资源，真实发生过作用才被视为生效……
“1级道具均价每分钟1兑换点……”
倒不算很贵。
邵元纾很想大手一挥，从系统那里进一批货。
无奈囊中羞涩。
不过不要紧，穷有穷的活法。
邵元纾道：“你的意思是，道具类的资源，想一想、模拟模拟，不真实生效，是不要钱的，对吧？”
“对。”
邵元纾喃喃：“够用了。”
既然穷，只好白嫖体验款了。
——
下午一点半，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宋嘉嘉，让邵元纾堵了个正着。
宋嘉嘉听完邵元纾的话，瞌睡都飞了。
“你说什么？你要出去见个人，想请我帮你化妆？！”
话音刚落，剩下的两个舍友也从各自的床帐里探出脑袋。虽然都是一脸睡容，但不耽误她们眼神炯炯。
有瓜的味道！
邵元纾道：“不方便吗？”
宋嘉嘉回过神来：“不，方便，很方便。就是……你要去见谁啊？”
何方神圣，竟然还能让你想到要化个妆去见他？
邵元纾道：“是我的一个师兄。”
剩下的两个舍友闻言，一下子来劲了，激情加入群聊。
“有奖竞猜！赌明天中午去拿外卖——谁才是那个师兄？”
“跟。一定是之前晚会当主持人的那个。元元眼光不错，那个小子长得得劲，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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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么？瘦得跟鸡崽子似的。我猜肯定是她们学生会体育部部长！你们是不知道他那个身材……”
宋嘉嘉也十分兴奋。
她将自己的工具都摆出来，准备大干一场。
三个舍友你一句，我一句，都不需要邵元纾开口，就聊得热火朝天。
邵元纾只好时不时打断她们，跟宋嘉嘉说一下自己想要的妆容呈现效果。
两个小时后，经过三次修改，邵元纾的妆容终于完成。
站在邵元纾面前的三个舍友表情都有些不对。
宋嘉嘉挠了挠头：“emmmm……我可能是最近让那傻x毕设搞心态搞得手抖了，这不是我‘移液管小公主’该有的真实水平！
“元元，我申请再次出战！”
邵元纾对着镜子做表情。一边做，一边听0816的播报，只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虽然面部微表情捕捉给出的评分不高，但在她面无表情地走神时，它竟然明察秋毫，看出她确有心动之像。
简直火眼金睛！
她一个连理论知识的简介章节都没学完的人，能搞出这样的欺骗效果已经很不错了，还要怎么样？
人得学会知足。
邵元纾越看越满意，道：“不用了，就这个了，我看挺好。”她说着站起身来，“我出门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等她走后，三个舍友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淡定。
“不是？她真走了？我以为她在搞一种很新的抽象，原来是来真的？”
“虽然早知道元元很勇，但这次还是镇住我了。”
“看来那位师兄不是体育部长。”
“也不是主持人。”
“罪不至此啊！”
宋嘉嘉不乐意了：“别这样！你们不觉得那妆容……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怎么的，越看越有点瘆得慌，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不是很有味道吗？”
“什么味道？赛博朋克吗？”
“恐怖谷吗？”
“她甚至还带上了美瞳！可恶，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款，以后让我怎么直视我的心爱之瞳！”
“首恶不在，次恶在此！嘉嘉，罚你明天中午去取外卖。”
“附议！”
“喂——”
——
下午三点，黄有晨在学校京大北门等来了邵元纾。
他惊讶又惊喜地发现，邵元纾竟然化了妆！
就是这个妆不知怎么的看上去怪怪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黄有晨又很快释然了。
肯定是还不熟练吧？不要紧，他丝毫不嫌弃。
黄有晨认识邵元纾已经两年了。在他印象里，这位师妹平日里绝对素面朝天，连口红都不涂。
今天为了跟他一起出去，她竟然破例了！
她都有化妆的意识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黄有晨跟他的女大系统道：“我就说你之前绝对测错了！她肯定对我也有感觉。感情这种事不是冷冰冰的测量数据能衡量的，你得自己感受。
“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这不就是了吗？”
女大系统冷冰冰道：“不可能！系统的算法不会出错！”
黄有晨不屑：“不信你就再测一测。”
“好感度检测中……”
同时，邵元纾也听到了0816给的提示：“检测到1级面部微表情捕捉。”
邵元纾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黄有晨，努力将自己的眼神都放在他身上，人为营造一种“全身心都是你”的感觉。
她精心设计且经过0816多次校正的妆容，果然起到了该有的效果。
“目标好感度：49。”女大攻略系统的声音在黄有晨的脑海里响起，带上一丝人性化的困惑，“但这怎么可能？系统明明没有进账……”
黄有晨不理系统，只专注眼前。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副傻乎乎的男大学生的模样：“师妹，你今天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