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茂密枝叶,在林中洒下斑驳光点。
露米头顶着一个造型略显奇特、带着些许科技感的耳机——正是那张SR卡[珊迪的语言转换机]。小心翼翼地拨开垂落的藤蔓和宽大的蕨类叶片,小小的身影灵活地在盘根错节的丛林地面穿行。
女孩儿微微侧着头,耳机紧贴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经过转换器翻译后的声音。她的目标很明确:寻找那些鸟鸣最密集、最喧闹的树冠层。
“叽叽喳……叽叽喳……今天的阳光真暖和,晒得我翅膀都酥了……”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呀是呀!东南边那棵浆果树熟透了,甜得不得了!就是有点扎嘴……”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日常的闲聊琐事如同背景音般流过,步行间,一连串格外响亮、语速飞快的麻雀叫声通过转换器,清晰无误地钻入她的耳朵:
“今天的果子真好吃啊!又大又圆!” 一只小麻雀的声音充满满足感。
“是呢是呢!而且今天的虫子也特别肥美!鲜嫩多汁!”另一只小麻雀的回应带着品尝美味的咂嘴声。
“哎呀,光顾着吃了!话说,榉木家那个翅膀带点灰斑的小伙子,是不是跟白桦树那边尾巴最长最漂亮的那位处上对象了?”第三只麻雀显然更关心八卦。
“你这消息也太慢了吧!”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插嘴,带着一种掌握独家消息的优越感,“我听说他们俩巢都搭好了!估计很快就要一起生蛋了!”
“叽!!” 一只淡黄色嘴巴的小麻雀猛地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蓬松的羽毛让它瞬间像一颗圆滚滚的褐色麻薯。
它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骄傲:“我跟你们说!这岛上从东边第一块石头到西边最深的水潭,从树顶的嫩芽到地下的蚯蚓,就没有我‘小灵通’不知道的事!你们信我的准没错!他们何止是生蛋!我连他们打算给第一个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打听到了!”
听到这话,本准备忽略掉的露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就是它了!
这只自称“小灵通”的淡黄嘴麻雀,恐怕就是这片区域的里的情报摊主理人了!
露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棵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大树。她仰起头,对着树上那只还在得意洋洋的淡黄嘴麻雀,轻声开口:
“小麻雀,小麻雀,”她的声音通过头上的语言转换器,立刻被转化成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小灵通正享受着同伴们的瞩目,听到问话,更加得意了,小脑袋扬得高高的:“那当然了!不是我吹!我这打听消息的嘴艺可是祖传的!从我曾曾曾祖父那辈儿就……”
它习惯性地低头想看看是哪个家伙这么有眼光来请教它,这一看,却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树下站着的,根本不是它想象中的其他鸟儿!而是一个两条腿站着、没长羽毛、的小人儿!
先前说话的两三只小麻雀直接被吓走了。
“哇——!!!”小灵通也吓得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往后跳了两步,羽毛都炸开了,“你、你是什么东西?!你听得懂我说话?!还能说鸟话?!你难道是……是传说中的鸟人吗?!”
“这个嘛……嘿嘿……”露米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转换器,很熟练地转移了话题,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做纠缠,“小麻雀,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信息,你那么厉害,肯定知道吧?”
她适时地送上了一顶高帽,然后切入正题,语气也认真起来:“你知道这座岛上那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大怪物的事情吗?”
一听到“大怪物”三个字,树上原本叽叽喳喳的麻雀们瞬间安静了不少,警惕地左右张望起来。
小灵通听到露米的问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你、你打听那个可怕的家伙干嘛呀?”
“我要去打败它!”露米仰着小脸,一脸严肃。
“打败它?!”小灵通惊得差点从树枝上滑下去,扑棱了好几下翅膀才稳住,“你疯了吗小人儿?!它可是超级可怕的!每天到了太阳挂在那棵最高树梢的时候,”
它用翅膀指了一个方向,“它准会在岛上那个最深最黑的水潭里发出各种怪喊怪叫,‘嗷呜嗷呜!’……吓得我们都不敢出去找吃的!”
淡黄嘴越说越激动:“而且它每天都要吃掉好多好多鸟儿!还有松鼠、野猪,甚至听说连森林那边的大老虎都被它拖走过!你……你这个小身板,估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呢!听我一句劝,别去送死啦!”
这也太恐怖了吧!?
露米暗暗咋舌,但她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怪物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谢谢你,小麻雀!你的消息太有用了!”露米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动过滤掉了对方劝退的言论。
她,露米,可是要为民除害、拯救伙伴的未来海上战士!怎么能被几句话吓倒?
坚定的小步伐迈出去,小人儿的身影重新隐没在茂密的丛林灌木之后,朝着她认定的方向前进。
而她丝毫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刚才被她惊飞的两只小麻雀又扑棱着飞回了树枝上,看着露米消失的方向,开始了新的叽叽喳喳:
“诶,你说……那个奇怪的小人儿,她知道小灵通其实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吹牛大王’吗?”一只麻雀小声嘀咕。
另一只麻雀歪着头:“我觉得她肯定不知道吧?你看她听得多认真,还道谢了呢。”
“还、还是不要了吧……”提议的麻雀自己先退缩了,“我有点害怕……”
“……我也是……叽叽……快走吧快走吧,别提这事了……”
两只胆小的小麻雀互相看了看,最终达成共识,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扑棱着翅膀飞快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只留下树枝轻轻摇晃。
…………
露米抱着枪飞快地在丛林中穿行。
她在岛上这些天可不是白待的,早就摸清了所谓“最深最黑的水潭”的位置——就在这座岛屿的最中心!一片被高大奇异树木环绕、终年弥漫着若有若无雾气的死寂之地。
择日不如撞日! 努力练习了这么多天,流了那么多汗,胳膊酸了那么多次,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吗!
露米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泥巴和深绿色的汁液涂抹在脸和手臂上,然后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枯枝和落叶,把自己忙成一棵会移动的小灌木,潜行到了水潭边视野相对最开阔的一处高草丛后。
她像一只经验老道的小猎豹,悄无声息地趴伏下来,调整呼吸,将枪口微微探出草丛,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天空中的太阳,计算着它滑向树梢的时刻。
太阳还在天空中央懒洋洋地挂着,离沉到西边树梢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像是盖上了一层柔软的薄被。耳边,不再是训练时的呼喝,而是潺潺的流水声和远处依稀可辨的、悠扬的鸟鸣。丛林里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空气,也变得催眠起来。
露米眼中那一往无前的坚定,慢慢地……变成了努力聚焦却失败的斗鸡眼,小眉头困惑地皱起,仿佛在跟逐渐沉重的眼皮做斗争。
很快,连斗鸡眼也维持不住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挣扎地扇动着,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彻底地耷拉了下来。
她的小脑袋瓜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每一次点头的幅度都比前一次更大一点……
最终,紧绷的小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规律的、轻柔的呼吸声取代了原本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怀里的枪依旧被无意识地抱着,沾满树叶伪装的小小人儿,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毫无防备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露米身后几处更为茂密高大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几声嘀咕。
不一会儿,几丛草叶被几双粗粝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扒开,几张脸从草丛缝隙里露了出来,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前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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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趴在草丛里睡得正香的人儿身上。
“嗯……” 拉基眯着眼仔细观察了几秒,压低声音确认,“是睡着了!还打小呼噜呢!”
“嘎嘎嘎!” 朋克实在没忍住,咧嘴一笑“露米非常不错嘛!临大战前还能睡得这么香!有我当年的风范!”
“哈?” 旁边的本乡发出不赞同的嘘声,“这已经不是心态好不好的问题了吧?这心也太大了!在怪物老巢门口睡着?耶稣布你怎么教的警觉性?”
被点名的耶稣布立刻反驳,声音同样压得低低的:“喂喂!这怎么能怪我?这明显是天赋异禀!再说了,”他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天,“反正那怪物也没到点出来!太阳还老高呢!让她睡一会儿又能怎样?小孩子缺觉长不高!”
“就是就是!” 立刻有人帮腔,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小家伙这几天可没少被你们这帮家伙往死里操练!又是跑又是举又是瞄的,我看着都累!”
“喂!说得好像你没参与一样!昨天是谁嚷嚷着要加练‘战场规避动作’,追得小家伙满甲板跑的?!”
“我那是在锻炼她的灵活性!懂不懂啊你!”
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就这么缩手缩脚地挤在露米身后的高草丛里,你说我我说你,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演变成了拳脚摩擦。
你给我一肘子,我掐你一下胳膊,试图用肢体语言让对方闭嘴。虽然都极力控制着力道和幅度,避免真闹出大动静,但这群家伙的“轻轻”一下,对草丛来说也是不小的灾难。
哗啦!
几片被他们笨拙动作扫断的宽大草叶,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轻飘飘地拍在了露米沾着泥巴的小脸蛋上!
所有海贼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十几只眼睛紧张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好在,沉睡中的露米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小鼻子,被草叶搔得有点痒,伸出小手胡乱地在脸上挠了挠,把小叶片拨拉到一边,咂吧咂吧嘴,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沉入了呼呼大睡的梦乡。
“……”
一群糙汉子们面面相觑,同时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额角几乎都冒出了虚汗。用眼神互相狠狠瞪了一圈,达成了稍后再算账的临时共识。
然后,他们又极其默契地、小心翼翼地重新趴伏下去,像一群经验老到的潜伏者,屏息凝神,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剩下目光透过草叶的缝隙,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水潭和那个睡得毫无防备的小身影,等待着。
时间悄然流逝。
天空中的太阳,从最高点慢慢地、不可抗拒地滑向西方的天际。它的光芒逐渐变得柔和,染上了温暖的橙红色,最终缓缓地落入了远方林间的树梢之上。
最后几缕金色的光线穿透枝叶,在水潭表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白昼的温暖与安宁正在快速消退,丛林中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周围的虫鸣似乎也稀疏了不少,一种莫名的、带着寒意的寂静开始笼罩这片区域。
黄昏,如期而至。
“吼——!!!”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嘶吼,如同滚雷般猛地从远处炸响,瞬间撕裂了黄昏丛林的寂静!声浪裹挟着浓重的腥气和冰冷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潭水剧烈荡漾,周围的树木枝叶簌簌发抖……
它来了——在太阳沉入树梢的时刻!
“唔!”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露米眼睛里充满了被巨大声响和恐怖威压瞬间激发的、本能的惊骇与警觉。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时间,几天来被反复锤炼的身体记忆瞬间接管了一切!
她抱着枪,一个极其狼狈却异常迅速的翻滚,直接从趴伏状态变为半跪姿势,沾满树叶草屑的小脑袋猛地抬起,惊恐又坚定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吼声传来的方向——
露米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但握住枪托的手稳准狠,紧握、瞄准、射击……
五米之外枪最快!五米之内……枪又快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