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静水随着朝阳慢慢化作黑泥浮在表面，带有小丫魂灵的那部分被烈日照射发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震耳欲聋，惨绝人寰。
桃木剑插在黑泥里染了半身的泥，被剑召开的秋老虎躺在破开的洞口处伸懒腰，从它身上发出来的光落在黑泥上烫出一个个黑窟窿。
秋老虎是被临时召过来，为此它十分生气。每一年立秋后它都忙的要死，现在还要被迫加个班，心里郁闷极了。
它躺在地上仰着头使劲用背摩擦地面，飞溅起来的黑泥粘在它身上结成缕状。它停在外头等了许久就是不见召唤它来的阴差出来，它朝洞里低吼了一声吓得白姚浑身抖了三抖。
“什么东西？”白姚从石床上弹起，紧紧抓住陈昭的手，她有些害怕。一个突然恶化的鬼魂已经够了，怎么还有其他东西。
看着自己被白姚抓的皱的不成样子的衬衫，陈昭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扯了扯一角从白姚手中夺过，他解释称：“是我叫来的援兵。”
“援兵？”
陈昭不再回话，他撇下白姚兀自跳下石床站在存在少有黑泥和静水的地面，顺着光慢慢走出洞穴。他站在出口看着犹犹豫豫的白姚忍不住说：“不走？”
白姚想要拒绝，但是看了下混乱的周遭还是选择紧随其后。
这倒霉工作谁做谁早死。
她在心里咒骂着，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陈昭的背。
如果按照平常白姚撞到人她语气一定会很温和，但是现在不一样，新仇旧恨一起算。
“你干嘛？！”
白姚抬起头仰视着陈昭难看的后脑勺，她怒视着他的后脑勺像看仇人一样。
陈昭悠悠转过身，看向白姚，白姚被吓得连连倒退——陈昭的脸变成了骷髅。
“啊——”
白姚捂着眼睛拼命尖叫，洞穴外的秋老虎被她吓到忙翻过身立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周围。
陈昭受到刺激抱住自己脑袋险些要下蹲，他忍着难受转过身皱着眉头冲白姚喊道：“你在吵什么？你当这是你家吗？”
白姚真当这里是她家了，她叫的太过大声盖住了陈昭的声音，闭眼眼又什么都看不见，陈昭忍无可忍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再叫。
尖叫声戛然而止。
“你是没耳朵还是脑子没长全，你爸妈怀你的时候是不是检查都没做！”
陈昭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白姚在洞穴里头荡回来的余音和陈昭的声音交缠。白姚被捂着嘴惊恐地看向陈昭，陈昭满脸写着嫌弃。
“唔唔唔唔唔！”
你给我放开！
白姚挣扎地转头想要从陈昭手里逃出来，陈昭手大，一个手掌便盖住了白姚的半张脸。白姚的鼻子也被死死摁住。
白姚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的脸憋的通红，她的指甲掐进陈昭肉里陈昭吃痛这才放开。
泉涌般的氧气冲进她的肺里，这种站在窒息边缘的感觉和刚才自己被梦里“陈昭”掐脖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白姚抬头看向陈昭的眼神里冒出了一丝狠意。
陈昭看着自己的手沉默许久，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他的手就已经被桃木剑割了两次被白姚手抓破了。
有点倒霉。
陈昭转动着手腕，干涸的血痂掉落在地上，横贯掌心的伤口又冒出新的血液。
淡淡的血腥味慢慢飘出，秋老虎弓着背鼻子耸动贴着地面慢慢走向洞穴。
秋老虎体型庞大，站起身子便有两个洞口高。它看着矮自己半截的小洞歪着嘴巴鼻子冒出一股汽，满脸写着不爽。
陈昭站在洞口伸出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递给秋老虎：“舔一口，别吃了。”
他声音轻轻的，和白姚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他话中带着笑，像是和自己家的宠物玩一样。
秋老虎也很是听话，陈昭说不能吃那就不吃，它慢慢伸出舌头舔舐陈昭表面的血渍，尤嫌不够，舌头慢慢延长围着陈昭的脖子流连。
陈昭嫌痒躲了几下，轻哼几声表示差不多够了。
白姚靠在墙壁恢复呼吸后，她感觉自己对陈昭生出来的无名的恨意在激增。她强压下来这种恨意强行让自己稳定下来。
她抬眼去看洞穴口，秋老虎的脸恰好整个被暴露在外，陈昭抱住他宽大的脑袋给它顺毛，老虎虚靠在他肩头发出悠悠呼噜声。
“狴犴？”
龙生九子，四曰狴犴，似虎，有威力。
狴犴停下了舔舐陈昭脖子的长舌，它收回舌头微微抬起身子，看到白姚时眼底瞬间冷了下去。
被藏在皮毛里的长须一触即发，半扬在空中，前蹄略弓起，十足的攻击模样。
“狴犴，她也是阴差。”陈昭收回替狴犴顺毛的手，拍了拍它的脖子淡淡地说。
“嗯？”狴犴鼻子里发出哼声，似乎表示不解。
陈昭回头看她，“把你阴差的身份证件给狴犴看看。”
“凭什么？”白姚一时嘴快，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陈昭得逞。
陈昭狡诈一笑，“随你便，身份认证不成功，有你倒霉的。”
陈昭两片唇轻轻一碰说出来一句骇人听闻的话：“狴犴，吃了她。”
“什么？！”
白姚慌张地倒退一步。什么鬼？吃了她？开什么玩笑！
白姚还未反应过来，狴犴便撒了欢冲她跑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狴犴台球桌一样大的脸瞬间就贴着自己。
“我靠……”
白姚靠在穴壁上，白眼被狴犴吓得翻了出来，她双腿一软径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狴犴歪着头不解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人，它扭过头看向陈昭尴尬地舔着自己鼻子，刚才不停甩动的长尾此刻卡在两腿之间一动不动。
陈昭戏谑的表情卡在脸上，他快步跑到白姚身边蹲下身查看——白姚晕了。
“这么弱？”
陈昭深皱着眉头，短短几天，他已经不知道皱了几次眉头。
这届新阴差质量堪忧。
洞头处两人带着一只神兽堵住明光，洞内漆黑一片。阿闵被困在墙缝的植株里只能不停地摇动身体，叶片相撞发出簌簌声。
她恨！她恨！
小丫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她们一起相伴这么多年，她死了！她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条命就这么被抹杀了？
阿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迫从小丫的身体里剥离，恨意席卷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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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了头。她尽全力看向昏暗的洞头想要将那两个贱人的模样记在心里。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安然无恙，凭什么小丫就必须死？凭什么？这不公平！
化成污泥的静水滩涂堆在微不起眼的植株脚下散发恶臭，垂下的娇小叶片沾惹上被静水腐蚀，一丝一丝的逼近枝干，不肯退歇。
“阿闵，我阿嬷说我的夫家又送来了一些贵重物品说是给我的聘礼，我不太懂，这个聘礼是一定要送的吗？”
小丫抓着笔杆在墨池里轻划几下，溅起来的墨汁意外落在阿闵的脸上，小丫大惊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
“呀！阿闵对不住，对不住！”
阿闵慢慢勾起唇角抓住小丫慌乱的手接过绢帕自己擦去了脸上的脏污。
她慢慢抬眉看向这一上午魂不守舍的小丫，肆意打趣道：“怎么？这还未出嫁就想着为你的未来夫婿省钱来啦，这当家主母的风也是吹到你头上了？”
小丫自小便有婚约这是她们闺中密友里早就传遍了的话，她们一有趣便会拿这件事找小丫玩，其他人说还好无需挂齿，但每次阿闵说，小丫心里总有些不适，她不喜欢阿闵跟着她们说一样的话。
小丫收回被阿闵压住的手，微微蹙眉嗔怪道：“阿闵，你明知这不是我本意，你又打趣我！”
小丫如今不过九岁，孩子模样却早已深谙世事，所谓的夫妻之道也早就了解。她一看到那些图字便觉恶心，一想到将来自己会同不认识的人这般更加觉得反胃。
她有时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懵懂无知被骗下写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就觉得可恶。李先生是何等人物，他的诗又岂能被自己的年幼无知所玷污？
这些种种，阿闵都是知晓的。
“好了好了，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丫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可好？”
眼见着自己惹火了，阿闵也不再贫嘴赶忙认错。小丫转过身充耳不闻。
小孩子气性大，也是正常的。
阿闵站起身转到小丫面前，捧着小丫垂下的脑袋轻声说：“咱们小丫不想结就不结，将来闵姐姐养着你，如何？”
“此话当真？”
小丫微微抬头，眼里扑闪着细小的微光。
“自然。”阿闵说得痛快。
小丫细细地观察阿闵的表情，她的脸上是止不住得自信。小丫观察了片刻想到了一些事，眼底里泛出来的光弱了下来。
“怎么了？”阿闵看着小丫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脸此刻阴了下来，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问道，“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小丫退后一步逃离了阿闵温暖的掌心摇了摇头说：“没有。”
阿闵看出小丫的不对劲，微微冷着脸强硬着让她说出来。
犹豫再三，小丫对着阿闵的脸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顾虑。
“阿闵，你也是要成亲的，你要如何养我？”
阿闵浅笑一声，微微弯下腰用手勾了勾小丫的鼻子，用担保的语气说：
“作为你阿姐，为了你，我是不会成亲的，你就放宽心吧。”
她语气自然，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承诺却是极重的。
她用这份承诺换了小丫几年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