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车站等了半天,挤上了二路汽车,抢到了个座位。
关灯自己可明白事儿了,没和陈建东谦让一把,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新奇的朝着窗外看去。
陈建东的两只手将关灯的位置整个挡住,旁人也挤不过来,“都不知道让让我?”
“我的脚好冷哦!这有暖气。”关灯仰头说,“而且我知道建东哥好,肯定让我坐!”
倒不是说他多会讨好人,而是这话说出来时没被仔细想过,关灯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份纯粹倒是招人喜欢。
过完年一开春,沈阳的工就多了。
东北这边下岗潮很多,不少原来的大工业场都废了,要扒了重新建洋房,俩人从北站上二路汽车这段距离,随着车子缓缓开动,陈建东就已经顺着窗外看到不少平房和老厂被征服印了大大的‘拆’字。
凌海那种三线城市都在拆厂建楼,省会更不用说。
陈建东出来打拼这些年,什么地方能挣他还是清楚的。
而且他几天前在和平饭店买水的时候听见了收音机里说一线城市要建设环桥,朝北京那样的大城市看齐。
陈建东上学少,政府上的政策懂的不多,他以前承包的最大工程也只是建个百货楼,现在还赔进去全部积蓄,到沈阳要重新来干,他虽年轻,但想攒钱再到兜里有几十万难道还要打原来的工,慢慢攒着爬,用将近十年的功夫?
肯定不行,尤其一低头,底下还有个嗷嗷待哺的活祖宗呢,天天光是喝水就得好几十。
几十块钱,现在正常人一天工资能有八十都算赚的多了!
可是八十,哪里够。
“建东哥,你在想啥呢?”关灯仰头,见他面色凝重,有些怯怯的问,“要不然,你坐会?”
“我的脚不冷了。”说着他就要起身。
陈建东按住他的肩膀:“坐着吧,还得一会才能到。”
“咱们去哪呀?”关灯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陈建东忽然就要来沈阳,人家出去打工都要去南方,但他听陈建东简单提过,这些年竟然都在东三省。
在前些年东北倒是很好的,厂子多,工业化也厉害,港口进出国外货也能往外卖,发展的很繁荣,但九五年以后下岗潮和互联网的兴起,光一个电缆行业的崛起就让报纸变的不再热门,大家都去找有电视的人家看新闻了。
他没问过陈建东为什么不去南方。
反正跟着他就对了,肯定不能卖了自己。
俩人心里又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陈建东一低头,见关灯也皱着眉,他倒好奇了,“你怎么了?小小年纪皱哪门子的眉头?怎么的,现在觉得日子苦了?”
关灯摇摇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不觉得苦。”
“去你的!”陈建东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读书多就能乱说话?哪有人骂自己是狗的。”
关灯想,建东哥这个人也坏不到哪里去,毕竟从心里头都要当自己妈了。
第一反应竟然是让他不要觉得自己是狗。
关灯觉得这是建东哥把自己当自家人的表现,心里又美上了,一把搂住陈建东的腰,“哎呀,当小狗也有建东哥呢,有建东哥在,我这心里头可甜可美啦。”
“小嘴叭叭的就知道说。”陈建东没推开他,男人这玩意都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的主。
他摸摸关灯的小卷毛,这嘴总说甜话,陈建东心里头也稀罕。
俩人在车上说话声不大,但还是有不少人朝这边瞧过来。
关灯的长相显眼,他虽然是黑头发,却一脑袋卷,蓝眼珠,皮肤异于常人的白,哪怕穿着便宜棉服也是一脸精致样儿,小嘴叭叭的还会说,谁都要多瞧两眼。
关灯问:“哥,我们这回还是去干仗吗?”
“在你眼里把我想成什么了?”陈建东本还想拍他后脑勺,手伸起来,想到关灯刚才被拍到时微微皱眉,这小孩矫情的要命,拍的动作改成了揉,“除了干仗我就不会其他的了?”
“会,那肯定会呀,哥会的可多了。”
俩人在大东那边下了车,一个工地附近,全是平房,叮叮当当的挖掘机正在响,“东哥!”
汽车刚到,马路对面蹲着个穿黑貂儿的年轻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站起来朝他们挥手往这边来。
“昨儿接到你电话给我高兴坏了,车没晚点吧!”男人自然的接了行李,和陈建东拥抱。
瞧着和陈建东年纪差不多,脑袋上烫了时兴油卷,留着成龙一样的同款发型,一身貂衣不是便宜货。
“哎?这就是那小弟?”男人笑的亲和,挑了挑眼眉,露出一双虎牙,“我是孙平,东哥一个村里头出来的发小。”
关灯眨眨眼,还有点认生的模样,朝着陈建东看去。
“叫人。”陈建东说。
“叫..叫啥呀?”关灯小声问。
孙平哈哈笑起来:“我比你年纪大点,叫孙哥吧!或者平子,反正别叫孙子,叫什么都成!冻坏了吧小孩?走,哥哥带你吃锅子去。”
关灯顺着他的话乖乖的叫了声;“孙哥。”
孙平拍了下陈建东的肩膀:“行啊哥,白捡这么个弟弟!”
陈建东顺着他话:“稀罕就送你了。”
“我看行!”孙平一把搂住关灯的脖颈,整个人都要压下去,“上头三个姐姐好悬没压死我,能有个弟弟我乐不得的!”
“不..不行呀。”关灯被他搂住,一下子走路的速度都变慢了,他着急的拉住陈建东,“建东哥,建东哥..!”
陈建东的衣角被他抓住,眼神一挑,孙平就识趣的放开了人。
关灯吓坏了,真怕陈建东来沈阳是特意给自己发卖走,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后来拽衣角都觉得不够,赶紧把自己的手往陈建东的兜里揣。
陈建东穿着一身黑色短款皮衣,兜里空间本来就小,他非要把自己的手挤进去,一定要拉住陈建东。
“逗你的。”陈建东笑了。
关灯三步并两步的和他像黏在一起似的,小声嘟囔,“建东哥,你别逗我!你说这种话,我心里可难受了..”
“我爸不要我,就害怕哥你也不要我啦?”长长的眼睫垂下,眼底阴影斑驳不清,仿佛真有悲伤流露。
“哎呦喂。”陈建东诧异的捏起他的脸,“小心眼,还较真。”
“那哥你说再也不逗我了,我会当真难过。”
“成,不逗了。”陈建东生怕他真的难受,还真顺着小孩的心哄了他。
关灯心里美起来,那也不把手从陈建东的兜里掏出来,反而在男人的掌心里挠了挠,高高兴兴的跟着孙平走。
孙平带他们上了一个火锅店,老沈阳的铜锅涮肉,冬天店里头中间支个暖炉子,烧起来很暖和,陈建东让关灯把鞋脱了,把他的鞋放暖炉旁边烤了一会。
点了几盘子肉,孙平出手阔绰,这顿饭奔着好几十块去的。
“这边情况怎么样?”陈建东问,“好干吗?”
孙平摸了一把脑袋:“这玩意说不上什么好不好,就得混!现在政府到处拆房子,拆迁款和钉子户总是整不好,上头捞油水,咱们下头就没的吃,能给兄弟们挣个工钱就算不错。”
锅子里一涮肉香喷喷的,牛羊肉和猪五花肉片涮进去,汤底是清的,飘起来的浮沫扔了,肉片都是很厚实的那种,夹起来很弹,沈阳人都吃麻酱锅子料。
肉片沾满麻酱,咸甜口配肉香,关灯差点没吃哭了。
这些天他自己都要吃成烤地瓜了!
“慢点,热。”陈建东把肉涮了,给他的小碟子里慢慢堆成小山。
关灯听不懂那些事,闷头吃。
慢慢的也听懂了很多,孙平和陈建东是同村,陈建东在外头打拼几年,孙平就跟着他也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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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俩人几年前在哈尔滨,后来到辽宁,陈建东接了关尚的活便去了凌海,孙平选了大城市在沈阳干了几年。
现在也混上个包工头,专门负责老平房拆迁的事,解决钉子户问题。
俩人酒喝的差不多,劲上来后孙平拍桌子说,“东哥,当初我就应该拦着你!不让你去凌海,那姓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建东喝酒也上脸,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过去了。”
孙平瞧了一眼像小虾米的关灯,话锋一转,“对对对,东哥你能带着村里这么多兄弟出来,东山再起算个屁啊!”
关灯觉得嘴里的肉没什么味了,尴尬的扒拉着吃。
到结账的功夫,孙平和陈建东俩人到门口抽烟,又给关灯要了半盘水果。
到门口,冷风一吹孙平抹了一把脸,往后看,确定关灯还在里头吃,凑近陈建东换了刚才对关灯亲热叫弟弟的样儿,“东哥,这小孩你真留身边?要不找个由头整走算了,你看他瘦的,留着能干什么事啊!”
“那姓关的坑了你,保不准这小孩心里也憋着什么坏水。”
陈建东叼着烟,眯着眼,“让你联系的事,有消息吗。”
孙平一脸纠结:“有是有,东哥,我是真把你当亲哥哥才多说这几句!”
陈建东问:“怎么样,异地户口也能行?”
孙平其实打心眼里看不上关灯,他手下的建设队大部分都是养家糊口的兄弟,平时跟政府以及上头人打交道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背着人,他第一个就看不上关灯。
这辈子孙平没敬佩过什么人,陈建东算一个。
“当年你能从村里走出去,东哥,那样的事你都经历过了,咱们栽一次跟头就够了!趁早把这小崽儿给解决了,实在不行弟弟给他找个事干,搬砖块,发单子,反正踹远点肯定比现在强啊。”
“我问你异地户口行不行。”陈建东重复。
孙平没招了,敢情他说了半天,陈建东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孙平叹了口气:“行!现在查的不严,他老子的事耽误不了他,只要不当兵,正常上学校里考个试,人家学校就能要,得办借读。”
“那就行。”
“行啥啊哥!那不赔钱货吗!这谁知道养大了是啥样?他爸是个老赖,三言两语给你唬了,你现在还要被他崽子唬?老子小子都上当,你没够啊!”
陈建东当初来沈阳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听说这边学校好,好像有个什么实验中学还是育才,反正是好高中。
“岁数小,他什么都不懂。”陈建东掐了烟,转身回店了。
“这什么东西。”陈建东一看桌上好几个袋。装的很满。
孙平后脚跟进来,也满眼的疑惑。
“我把刚才的肉都涮了,打包回去能吃好几天呢,哥,好吃!你刚才也吃了很多这个呀,汤打包回去煮点面条也能香,我给你煮。”
桌上的几个塑料袋都系在一起,像一个个小球,锅里头干干净净。
关灯说,“我算过了,出来吃不合适,一顿饭钱能买锅和料,以后我们买菜自己煮。”
“建东哥,你笑什么呢?”关灯歪歪头眨眼,又问孙平,“孙哥,我哥是不是喝多了?”
“我看他是多了!”孙平白了一眼,扛着俩人的大包裹先走了,“赶紧的,带你俩回宿舍。”
“哦哦。”关灯赶紧坐在椅子上翘起脚丫,“建东哥,我鞋!”
陈建东把暖炉子旁边的鞋给他穿上;“暖和不。”
关灯点点头,伸手摸摸陈建东的脸,“哥,你脸也暖和,是不头晕?喝酒什么感觉呀?我看你和孙哥在外头聊天可开心了,都没带我。”
“你怎么这么黏糊人?”陈建东问。
关灯穿好鞋,摇头晃脑的像个缠着家长的小朋友,“就想黏糊你,黏糊黏糊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