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来得很快,几乎是声音刚落地,人已飘至练功台上。
飞台澹瀑声若闷雷,日光昏暗,潮湿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连衣袖都变得沉甸甸的。
周自衡后退一步,将练功台留给女子,自己则默默地想:
要下雨了。
女子眼眸冷冽,她全身上下除了一把斑驳的铁剑就再无其他东西。
而此刻,她正执剑将剑尖对准李晋。
“为何不说?”她咬牙,“为何不说你是如何哄骗我的母亲,与你春风一度,又将她狠心抛弃?!”
言毕,观战台已是轰然一片!
“不会吧……哪来的妖女,竟然这般口出狂言?”
“这种事倒也不好说……”
相比于台下的窃窃私语与各种各样的目光,李晋倒是显得很平静。他没有说话,只轻轻抽出溧阳剑,用剑刃将那把斑驳的、充满锈痕的剑拨开。
女子还在说话:“二十年前,你不满发妻,不满溧阳谷的生活,一人一剑只身离开,在繁花村落脚,是也不是?”
李晋仍然不说话,他转了转溧阳剑,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擦出一道青绿的水线。
女子道:“繁花村位置偏僻,更是世外桃源,你在那里结识一个女人,对方名叫‘窈娘’。你隐瞒身份,哄骗她自己只是个落难侠客,为躲避仇家追杀逃脱至此,要她收留你几日,是也不是?”
李晋对壮汉使了个眼色,很快,几名壮汉动起来,客气地疏散了请战者和观战者,一时间,整个飞台澹瀑上就只剩下周自衡李晋和女子三人。
“你与窈娘遗世隐居,日久生情,她倾慕你的侠气,你爱慕她的恬淡。你们二人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她为了你放弃了所有的名分,心甘情愿跟在你身边,哪怕你要走,她也愿陪你浪迹天际,是也不是?”
“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叫人分不清到底是飞瀑撞击石头的声音,还是天边的雷声。
天色陡然暗了下去,乌云在苍穹上晕染开来,顷刻间便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
“窈娘情真意切,哪知你根本不是什么落难侠客!你暴露行踪,被妻子寻回,只想着如何对妻子解释,却不问窈娘如何心碎,是也不是?”
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起初只是零星几滴,转瞬间便连成了线,又织成了幕,最后化作倾盆暴雨倾泻而下。
女子湿透了,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她浑身都在抖:“你弃窈娘于不顾,窈娘本已放弃,要与你恩断义绝,谁知你竟然如此绝情,为了安抚妻子,竟然放任她雇佣江湖杀手对窈娘出手!”
“李晋,你敢发誓,你妻子雇佣江湖人士时你没有插手吗?!你敢说自己没有推波助澜吗?!”
李晋手腕轻抖,溧阳剑上的雨珠簌簌而落。他慢慢地、细致地观摩了一下青光乍现的溧阳剑,手指握紧了剑柄。
他缓缓对女子露出一个笑容。
就在对方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已来到女子身前,青芒一闪,刺破雨幕,直取女子眉心。
女子只觉眼前一花,在倾盆的雨幕中还未睁眼看清,那把溧阳剑已近在咫尺,世界里只剩下一道明晃晃的青痕。
女子却不闪不避,紧紧地盯着李晋,继续说:“你可曾想过,窈娘逃脱追杀,还诞下一女?”
眼见溧阳就要刺破眉心,周自衡及时赶来,红尘自上而下挑飞溧阳。
他站在两人中间,面对着平静的李晋。
周自衡笑:“李谷主,何不等她把话说完?对一个弱女子出手,实在是没风度。”
女子从周自衡背后走去,眼底有水痕,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父亲,我和母亲,能等到你的道歉吗?”
李晋见对方把话说完,沉默了半晌。
良久,他仰面朝天,任由雨水顺着脸庞滑落。
暴雨中,他花白的头发格外朦胧。
他说:“尘雨,我早知你是我女儿。”
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就是李晋的“义子”,傅尘雨!
傅尘雨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李晋会这样说。
李晋眺望远方,正看见霍钦带着一脸惊愕的李之珩缓缓走来。他顿了一下,叹气道:“窈娘的事,我很抱歉。”
“但事实也并非如此。”
狂风裹挟着雨鞭抽打在众人身上,在这片混沌中,只有出鞘的溧阳展露锋芒。
“二十年多前,我刚领悟溧阳真谛。父母高兴,认为我是时候肩负起溧阳谷重担,急着为我挑选妻子。我实在不愿,一是不愿余生与一个陌生女人度过,二是不愿,认为远远不是承担重任的时候,肩负溧阳谷责任,对我来说太沉了。
于是我留下书信一封,就去游历江湖了。
确如尘雨所说,在繁花村,我与窈娘一见倾心。当时我也想过,就这样隐姓埋名,做一对幸福夫妻。
可是我做不到。溧阳谷日益没落,父母在江湖上也有仇家,我带走溧阳剑,岂不是置他们于不顾?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之珩的母亲,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嫁给我这个失踪的混账,利用母家余威,护我父母周全。
后来父母年迈,日薄西山,她不得已,请人追我,邀我归家。
我只来得及见父母最后一面,他们就撒手人寰。在生命的最后,母亲同我说,知道我不喜巧儿,但这些年来,她为溧阳谷操持,母亲早已把她当亲女儿看待。
她要我立誓,日后必定善待巧儿,绝不辜负。
我记得,那也是个雨天。我醉了酒,半推半就,与巧儿睡在一起。
……
我知道,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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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中,无论是她还是你母亲,谁都没有错。
错的是我,是我这个没有担当、懦弱无能的小人。
离开你母亲时,我并不知晓她已怀有身孕。”
傅尘雨身形巨震,强烈的悲苦如同暴雨,将她的心浇得湿透。
“所以你又为何追杀我的母亲?!”
李晋沉默,侧脸呈现一种冰冷的漠然。
“巧儿是我的错,窈娘也是我的错。”
“那自然要——终结另一份错误。”
傅尘雨泪流满面,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女扮男装,成为李晋的“义子”,明明是李之珩的姐姐,却只能称呼对方为“少爷”,明明刻苦修炼,却始终得不到李晋的正眼。
她原以为李晋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可真相由他亲口说出时,又显得那样血淋淋。
飞台澹瀑上,众人沉默。
周自衡和霍钦事不关己,唯有李之珩神色惶然,愣愣得难以言语。
暴雨如瀑。
良久,傅尘雨神色凄苦:“好、好。是非黑白我已明了。”
她擦干眼泪:“听闻李谷主在为溧阳剑寻找传人,不知我可有这个资格与你切磋。”
李晋这才正眼看傅尘雨。
傅尘雨不再扮作男子,但眉眼间仍可见其英气,她的面容依旧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棱角,剑眉斜飞入鬓。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洗亮她的眼眸。
李晋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她配不配。
傅尘雨露出讥讽的神色:“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肯正眼看我,自然也不清楚我如今的剑法。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给你的孩子这个机会吗?”
也许是“孩子”触动了李晋,他没有看傅尘雨,反而转头看向李之珩,却见到一双悲苦的、茫然的眼。
他自认为亏欠早逝的巧儿,亏欠被辜负的窈娘,甚至亏欠失去身份的傅尘雨,只是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之珩嘴唇蠕动,半晌才说出一句话:“爹……爹……你就让……让姐姐试试吧。”
这样的迟疑与茫然,很轻易就从李之珩眼中转移到李晋眼中。
正是因为他早知傅尘雨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愿意教她剑法,却不愿意教她溧阳剑法;愿意收她为“义子”,却不愿意认她为“亲女”。
因为有爱也有惧。
李晋怯懦,此刻他心知肚明,傅尘雨比李之珩更有天赋,更配得上溧阳剑。
李之珩的声音远远传来:“爹……我没有天赋,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有尘雨、有姐姐在,那又有何不可呢?”
最终,他还是执剑行礼:“请。”
雨幕中,傅尘雨似乎是笑了,她捡起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认真自报家门:“窈娘之女,傅尘雨,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