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沅手里捏着一块积木，茫然地悬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定格的漂亮相片，又像是像玻璃橱柜中陈列出来精美的洋娃娃收藏品。
被框在大大的相框里。
纤长浓密的睫毛翘了一翘，红润的嘴唇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柔软的发丝调皮地垂落，几根呆毛顽强地挺.立。
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昼看过的童话故事屈指可数。
把他妈形容地像个恐怖恶毒的巫婆，“如果我们现在玩的是角色扮演游戏。”
“沅沅是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可是洛恩沅想要当小矮人。
“那我开门了，你不要说话，我会保护你的。”
被沈昼这样一说，洛恩沅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起来。
用力地抿紧了嘴巴。
沈昼开门，宁碧像是从什么宴会上匆匆赶回，妆容艳丽，珠光宝气。
“叫你那么多遍，你没听到吗？”
她不耐烦地低头盯着沈昼。
沈昼说：“妈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碧一怔，沈昼不知道多久没有喊过她妈妈了。
想起来是因为什么回来，宁碧神情恢复冷淡：“你爸说你在幼儿园欺负同学，是吗？我有没有让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禁止使用暴力……”
她的话被沈昼打断，沈昼诚恳道：“因为他骂我，我有点忍不了。”
宁碧哑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坚持道：“你也可以骂回去，但是绝对不能打人。”
说完了，沈昼扒着门框，用少见的清澈单纯表情望着宁碧。
宁碧：“还有不要在外面交狐朋狗友……去吃饭。”
沈昼点头：“好的。”
但没有动作。
宁碧：“？”
她往前走了一步，沈昼却脸色一变。
宁碧：“？？”
她又走了一步，半个身子探入房间。
沈昼忽然喊了一声：“妈妈！”
宁碧双手抱臂，冷冷瞧了一眼满脸紧张的儿子，“你藏什么东西在里面了，我警告过你不许捡垃圾回家，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沈昼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有个坏毛病。
喜欢捡流浪的小猫小狗回家。
有回佣人把他从外面带回来，宁碧在为画展做准备，忽然看到儿子在地上走，婴儿车上却坐着一个脏兮兮的长毛狗。
很谄媚地吐着舌头口水哗哗。
宁碧打了个喷嚏，深吸一口气，转头回卧室睡回笼觉。
她躺在床上，一阵温热的软体触感从手边传来。
宁碧差点心脏骤停，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
刚满一岁的沈昼跌跌撞撞跑过来，把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抱走。
但这只奶牛猫像是格外喜欢宁碧，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发神经。
从沈昼怀里跳出来，蹦到宁碧的头上，尾巴翘的高高的，疯狂地喵喵喵。
“沈昼！！把你的猫弄走啊！”
沈昼用着塑料婴语说：“咪咪过来，麻麻怕泥。”
奶牛猫大摇大摆地从宁碧头上跳下来，宁碧瘫在床边，等它离自己远了点才敢大口呼吸。
提着的心刚放下，神经奶牛猫忽然屁股一蹲。
在宁碧刚拍卖回来价值三千万的画作上留下一摊黄色液体。
如果单纯捡就算了。
沈昼从右耳失聪时，就一副所有人都不配和他说话的样子，只和动植物说话。
沈家的亲戚和沈总以及宁碧一度觉得他因为耳朵的问题，神经出了问题，脑子变得不太正常，心理也不对劲。
但是心理医生以及神经科、儿科专家都表示他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小孩。
更诡异了。
*
沈昼急急地嘀咕哼了一声：“铁石心肠。”
宁碧沉着脸走进去，“如果我再发现你带回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和那些猫狗一起滚出家流浪。”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敲在沈昼的心上，也敲在洛恩沅的心上。
沈昼慌张地劝他妈快走。
然而还有个比沈昼更慌的，伪装的小洋娃娃局促极了。
宁碧站定，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
在她平静又冷淡的眼神下，洛恩沅灰溜溜的从相框里爬出来。
忐忑不安地问好：“阿姨好。”
沈昼跑过去，挡在宁碧面前，张开双臂。
“你干什么！我邀请我的好朋友来我家玩也不可以吗？！”
宁碧：“现在捡小猫小狗满足不了你了是吧，学会捡活人回家了？以后长大是不是要把所有流浪汉都捡回家！”
沈昼：“你吼什么吼！我凭什么捡流浪汉，我说了是邀请我的好朋友，他不是我捡回来的！”
宁碧：“不可理喻的疯子。”
她快速地拨通了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对沈昼道：“还不快点把他送走！当家里是垃圾站吗？”
洛恩沅头低着，肉肉的嘴唇被咬的发白，泫然欲泣。
宁碧尖锐刺耳的话传入耳中，他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
“我要回家了。”
洛恩沅闷声闷气说。
沈昼拦着他，搜肠刮肚，灵光一闪。
“你，等我一下！”
收藏室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沈昼最为重视的宝物。
这会沈昼急的满头大汗，“早知道不设置那么长的密码了。”
边开锁的时候，边注意洛恩沅有没有离开。
终于打开后，沈昼拿了一个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飞速滑到洛恩沅面前。
洛恩沅眼里的泪珠晶莹闪闪，像是阳光下发光的钻石。
他很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沈昼的妈妈说他是垃圾。
沈昼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两条腿跪的很标准，正对着洛恩沅。
洛恩沅的眼泪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昼双手抬到头顶，手心里放了一枚价格不菲的戒指，钻石又大又闪，奢华美丽。
双眼紧闭，声音十足稚气：“我们结婚吧！”
然后不等被吓懵的洛恩沅反应，就跪在地上强硬地把戒指戴在洛恩沅的手上。
一阵不轻不重的声响，戒指太大了，戴不上去。
沈昼急切又疑惑地说：“沅沅，你的手太小了。等我以后给你买小一点的。”
下一秒，洛恩沅嚎啕大哭。
刚拿起来的戒指又掉在地上，沈昼震惊地看着哭泣的洛恩沅。
电视剧里送完戒指之后，好像确实会哭。
但是，沅沅哭的怎么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
沈昼等了三秒，还是觉得洛恩沅哭的好像格外伤心。
他笨拙地哄：“那，那就买更大的。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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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小的就算了嘛，我给你买更大的钻石。”
洛恩沅想走，刚抬起脚就被沈昼双手抱住，抱的很紧，动也动不了。
沈昼的口中很奇怪地说：“好了好了，你别哭了。不能太高兴，眼睛会哭坏的，就和我的耳朵一样，坏掉了。”
洛恩沅决堤的眼泪渐渐停住。
他的眼睛望着沈昼戴上助听器的右耳，眼泪汪汪，可怜可爱。
“耳朵……坏掉了。”
他伸手摸了摸沈昼的耳朵，冰冷的眼泪落在右耳，沈昼有点难受，但还是忍住了没有碰。
洛恩沅委屈说道：“原来你那么可怜，哥哥。”
沈昼只知道洛恩沅不哭了，毫不在意他的话，于是喜笑颜开。
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格外认同。
沈昼这小孩，给他点颜色都能开染坊，笑容灿烂喜气洋洋道：“那你要嫁给我吗？我们结婚以后，我可以喊你老婆吗？”
“……”
一阵卷土重来的啜泣声。
*
宁碧打完电话，听到楼上哽咽不止的哭声。
她连忙跑上楼。
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儿子跪在地上给人擦眼泪，抱着那小孩腿不让人走。
地上散落一枚熟悉的戒指。
有点像她找不到的婚戒。
宁碧把洛恩沅抱起来，挣开沈昼的缠抱。
沈昼还很不满道：“妈妈，你做什么？你没有看到我在哄他吗？”
洛恩沅哭的好悲伤，委屈极了：“我想回家……”
宁碧生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刻意放轻了声音：“好，等会送你回家。”
洛恩沅就憋着眼泪“嗯”了一声，啪嗒啪嗒落在宁碧的脖颈间。
“谢谢阿姨。”
很有礼貌，挺乖的。
宁碧心中泛起诡异的欣慰。
比她儿子乖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昼锤了一下地板，嘟哝道：“烦死了。”
宁碧冷声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你拿我戒指干什么？”
沈昼说：“我从垃圾桶捡的，谁捡到就是谁的。而且现在我要把它送给沅沅。”
宁碧：“……”
洛恩沅缓和些许的眼泪又开始掉的快了。
她把洛恩沅抱下楼，沈昼在后面大喊大叫，佣人把他拦住，为难地说：“少爷，您先收拾好房间吧。”
除了自己儿子，宁碧很少接触这个阶段大小的孩子。
那么小一点。
她勉强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个有点不熟练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小……孩。”
洛恩沅小声回答：“我叫沅沅。”
“哦，沅沅，你能告诉阿姨，沈昼是从哪把你偷……邀请回来的吗？”
“门口。”
洛恩沅诚实道。
门口？
宁碧拧眉，从人家门口把小孩偷走了？
今天势必得好好教训教训沈昼。
她深吸一口气：“你记得爸爸妈妈，家里人的电话吗？”
洛恩沅说对不起，他不记得。
又伸出白白的小手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要一张湿巾。
宁碧把湿巾给他，又头疼地想该怎么把小孩还给人家。
“阿姨带你去个地方。”
洛恩沅用力地擦脸，抬起头：“去哪里呀?”
宁碧：“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