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老师。”
穿着单衣的林以岚站在午休室门口，揉了揉眼睛。
“沈昼把沅沅偷走了。”
小陈老师没听懂，带她回床上睡觉，路过的时候看到洛恩沅和沈昼的床上空空如也。
她心底登时咯噔一声。
“宝贝，你刚说沈昼把沅沅怎么了？”
林以岚打了个哈欠，还没彻底醒神，“就是把沅沅抱着，偷走啦。”
有几个没睡着的小朋友七嘴八舌地说：“我也看到了，沈昼有自己的床不睡，非要和洛恩沅一起睡觉。”
“对呀，然后沈昼就把洛恩沅带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沈昼肯定是欺负他了，他之前就经常打人，脾气好坏的！”
苏韫迷迷瞪瞪听到，吓的一骨碌爬起来，拽着老师裤腿。
“老师，沈昼不会要把洛恩沅拐去大山里卖了吧。”
小陈老师在这温暖如春的午休室，冷汗都冒出来了。
“别瞎说，一个个都老实点睡觉昂。”
她找副班过来照看小朋友，自己连走带跑去卫生间、活动区域包括厨房，连人影都没看到。
另一个小班，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不好好睡觉，被扔出来在门口罚站。
“小陈老师，”她说，“你是不是在找沈昼啊。”
小陈老师慌忙点头，“你看到他们了吗？”
小女孩兴奋地指了指，“好像是去玩滑滑梯了吧。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睡觉，我就得被罚站啊？大家一起被罚才公平！”
*
“不会被罚的。”
沈昼用力地蹬着小三轮，脖子上挂着红色小熊杯，手冻的有些红。
中午经常有家长接小朋友，保安都在大门口，他们从另一边的小门偷偷钻了出去。
保安和家长有说有笑。
沈昼蹬着小三轮哼哧哼哧，和洛恩沅悄悄消失在园内监控。
“谁敢罚我们，我就让我爸把他开除了。”
沈昼恶狠狠地说。
路边的一辆小三轮缓慢地移动，后座上坐着个包成小企鹅的小男孩。
不少行人诧异好笑地注视着他们，都被骑着车更高一些的小男孩瞪了回去。
看起来凶的不得了。
洛恩沅两只大眼睛圆溜溜乌黑又明亮，瑟缩地往沈昼身后躲。
但还是对陌生的街道和景色流露出些许的好奇。
“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呀，沈昼哥哥。”
洛恩沅坐姿乖巧端正。
因为擅长挑食，洛恩沅小小的瘦瘦的，身上也没几两肉。
沈昼抱他都轻而易举。
但是幼儿园里的小三轮对沈昼来说又些太狭小了。
所以骑的不太容易。
沈昼想，必须让他爸给幼儿园换一批新设备。
“没多远了。”
沈昼说，“我们再经过四个红绿灯，一个大桥，两个地铁站，三个公交站台，再拐两个弯就到了。”
洛恩沅晕晕乎乎。
有些忧愁，他们不会迷路吧。
不过洛恩沅并没能苦恼很久，因为不到三分钟，保安和小陈以及还有两个老师四面八方追了上来。
张牙舞爪，像动画片里的怪兽一样。
“你俩完了知道吗！”
洛恩沅被抓上小电驴。
被逮着后衣领提溜起来，跟个小鸡仔似的。
“小陈老师，你不要生气。”
洛恩沅软软道，“我的脖子好勒。”
小陈老师无奈了。
下一秒又是暴跳如雷抓沈昼，沈昼不慌不忙地挣脱她。
从另一辆车上跳下来。
小陈老师的心脏又是一悬。
“沈昼！你能不能消停会！”
小陈老师嗓子都哑了。
沈昼撇了撇嘴，打开杯盖给安安稳稳坐着的洛恩沅补充水分。
洛恩沅抱着大肚杯吨吨吨喝了好多口。
睁着亮晶晶的圆眼睛安静又好奇。
有个老师没忍住笑了：“沈昼，他是你弟弟啊，你对他那么贴心。”
沈昼严肃地点了点头：“是我小弟。”
洛恩沅翘了翘小短腿，不知道在乐什么，有点高兴似的。
“对呢，沈昼是我大哥哦。”
然后沈昼又把他的水杯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凑到洛恩沅耳边说悄悄话：“你别怕，她们不会罚我们的。”
洛恩沅重重地点头。
说什么信什么。
呆呆的，很好骗。
终于找到两个小崽子，小陈老师拍了张照，发给监护人和园长。
*
只能说幸好有令沈少爷十分不满意的小三轮。
否则她们也不会那么快追到“逃狱”的两个小崽。
回去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结束。
刚睡醒的小朋友都过来围成一圈，喋喋不休。
小陈老师冷酷无情地表示已经告诉了他们家长。
幸好都找回来了，毫发无损。
不然幼儿园都得完蛋。
那个被罚站的小女孩扒着柱子看热闹。
脆生生说：“沈昼，你今天回去会被宁姨揍吗？”
沈昼狠狠瞪了她一眼。
“管好你自己吧。”
沈昼牵着洛恩沅的手，他能感到洛恩沅的情绪自从到了幼儿园就开始低落。
连小脑袋都耷拉着。
他绞尽脑汁想什么能让洛恩沅开心的东西。
小陈老师说完，洛恩沅眼睛一眨，毫无预兆地滴了两粒圆滚滚的泪珠。
沈昼：“！！”
“我就说沈昼欺负洛恩沅吧，洛恩沅都哭了。”
苏韫忿忿点头，捏紧小拳头：“对！”
林以岚翻了个白眼，“你们有病呀，沅沅都没说话呢。”
苏韫凝重道：“你们女孩子不懂。”
林以岚：“我妈妈说太蠢会传染别人，你离我远一点。”
洛恩沅的眼泪一向很难憋住。
他想安聆和路易，还有哥哥们，会不会又把他送回福利院。
其实这本来就是以前经常发生的事情。
但是好像唯独这一回很难忍受。
其实福利院也很好。
院长妈妈，小忆，还有很多熟悉的人。
但是……
但是洛恩沅没有不喜欢现在的家。
虽然哥哥们和家里的几个佣人不会说中文，也听不懂他说话。
虽然安聆和路易每天都很忙，陪他的时间很少。
虽然有时候会想在福利院的时候。
洛恩沅撒谎一点也不熟练，磕磕绊绊地说自己饿了。
哭的委屈死了。
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有一只诚实的沅沅。
诚实的洛恩沅仍然不太熟练地说：“我喜欢新家。”
洛恩沅努力憋回眼泪，眼眶红红地说：“沈昼没有欺负我。”
但没有几个小朋友相信。
尤其是苏韫。
看起来马上要和沈昼来上一场自由搏击。
直到吃下午茶，洛恩沅扁扁的嘴巴才慢慢翘起来。
他喜欢吃某一样东西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沈昼仔细观察了一阵，把自己的芝士火腿给他。
然后撇过脸说自己一点也不爱吃这玩意。
洛恩沅吸了吸因为哭泛粉的鼻子，很乖地说道谢。
并且承诺回家要再给沈昼画一个手表。
洛恩沅鼓着脸颊嚼第二个的时候，面前又送来一个盛着芝士火腿和圣女果的盘子。
他茫然地抬起头。
沈昼笑了一下，虎牙又尖又利。
“你吃。”
洛恩沅想了想，“这是哪里来的？”
沈昼装作没有听到。
有一个满手流油的锅盖头小男孩大声说：“沈昼抢的，我看到了！”
沈昼烦躁又不快地瞪了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锅盖头振振有词：“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信你问林以岚。你抢的是苏韫的，他都被你打哭了！”
林以岚很淑女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午茶，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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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昼：“你能离沅沅远点吗，手上全都是油。”
锅盖头气愤地转头问默默舔舐伤口的苏韫。
“苏韫，沈昼是不是把你打哭了！还把你的芝士火腿抢给洛恩沅了。”
苏韫虽然打不过沈昼，但别人对他来说还是不值一提的。
洛恩沅歪着头看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翘着，嘴巴红红的，漂亮极了。
苏韫脸红嘴硬：“我只是今天衣服穿太多了，平时沈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而且那是我送给洛恩沅的，我就愿意给他吃，怎么了？！”
锅盖头气结，原地尖叫了一声，跑走了。
洛恩沅站起来，把桌子的盘子还给苏韫。
“苏韫，谢谢你，但是我吃饱啦。”
洛恩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皮，“这些你还是自己吃吧，很好吃的。”
苏韫有些失望，洛恩沅没吃他的东西。
“那我明天带好吃的给你可以吗？”
洛恩沅想，苏韫好热情呀。
那自己要带什么给他呢？
苏韫挠了挠头，小声说：“你可以也给我画一个手表吗？和沈昼的一样。”
“好哦，”洛恩沅比划了一个圆圆的手势，“等我明天给你画！”
重新回到座位，沈昼敏锐地问：“你和苏韫聊什么了？”
洛恩沅保守秘密，“不能说。”
沈昼：“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难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洛恩沅捧着小脸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沈昼独自生闷气。
破幼儿园果然一点都不好玩。
全都要和他抢洛恩沅！
“沈昼，老师找你。”
沈昼把水杯接满温水，“你帮我递给沅沅。”
吃完下午茶玩了个游戏。
小朋友们两人一组，你画我猜。
刚才的锅盖头跑过来，趾高气扬地说：“洛恩沅，你和我一组。”
洛恩沅慢吞吞说：“好吧。”
落后一步的苏韫再次捏紧拳头。
游戏开始，锅盖头伸手，要牵洛恩沅的手。
洛恩沅躲开了。
他又要牵。
来来回回几次，洛恩沅咬着嘴唇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锅盖头一下被推倒在地上。
“伍柏摔倒了！”
有谁喊了一声。
全班都望向洛恩沅。
洛恩沅捏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锅盖头的手太脏了，他不想要被他牵。
而且这个游戏根本就不用牵手。
洛恩沅现在只想去把手仔仔细细洗的干干净净。
锅盖头哭的很大声。
小朋友们交谈的声音也变得吵闹。
洛恩沅站在中央，他没觉得自己有错，但被这么多人看着，仍然不知所措。
“哭哭哭就知道哭！”
林以岚从后面挤进来，大声说：“哭的难听死啦！伍柏你能不能闭嘴，沅沅推你一下能有多疼。”
林以岚的小闺蜜跟着说：“他肯定是装的呀，平时就这样，烦死了。”
苏韫说：“伍柏你是不是打沅沅了，不然他推你干什么？”
“就是啊，沅沅昨天还给我们好多糖果和巧克力奶。”
“我也觉得，洛恩沅脾气很好的，我把他画的那么丑，他都没生气。”
“没错，伍柏之前就总说谎话，我们去告诉小陈老师吧？”
伍柏见没人帮他，自己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冲出人群。
“他去干啥？”
刚才说要告状的小女孩说，“谁知道，就喜欢告状，告状精，讨厌死了。”
沈昼和伍柏擦肩而过。
他赶着回去找洛恩沅，一到班里，只见大家热闹非凡地围住洛恩沅叽叽喳喳。
沈昼脸色立马一沉。
他一定得说服洛恩沅明天不要来幼儿园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身后锅盖头洋洋得意地声音响起来：“洛恩沅，老师叫你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