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胡垦”的名字,李旺国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知青点的所有人,随即浮现出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的形象。
他记得,去知青点那天,这人一直站在角落,默不作声,似乎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旺国当时就觉得这人有点怪,跟其他知青大不一样,不像旁人那般神采飞扬,反倒显得木讷,还有点躲躲藏藏的,似乎羞于见人似的,就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就是那个没说话的……?”桃丫想起来了,“啊呀”了一声。
她感觉这人身上有一股……很矛盾复杂的劲儿。
跟岳老头有点像,都像是蒙着一层雾。
不过不同的是,岳卫红身上罩着的是“邪雾”!——没错,桃丫就是这么觉着的。
而胡垦身上笼罩的,更像是一种迷茫的、不知所措的雾。
雾气昭昭,也仿佛像他自己没着没落的心绪。
也许他正站在一个坎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这作为刚下乡的知青,心里发虚彷徨,似乎也正常。
他身上传过来的感情绪,像是一片笼罩着着蒙蒙细雨跟团团烟雾的苍翠山谷,拨开那层雨雾,似乎隐约能瞥见底下的翠色,可景致全被这些飘来荡去的雨雾遮严实了。
叫人觉得,他身上怕是藏着什么没解开的谜。
“原来是他啊!”
桃丫又感叹了一句。
桃丫很少对别的人发出这样的惊叹,还感叹两次。
毕竟平时遇着啥事她都波澜不惊,说不好听些,这丫头有些没心没肺。
可对这“胡垦”……
李旺国立刻觉着有些不对,他想到庆国那小子曾经私下告状,对自己说桃丫偷着打听唐志勇的名字,说她是要移情别恋了。
当时他虽说把那不知所谓的小子撅回去了,但心里始终有点不得劲;又不好就这么点事去问桃丫。
而现在,他心中警铃声大起,这丫头咋又对这啥“胡垦”感起兴趣了呢?
李旺国愁: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的目光始终绑在自己身上?
他立刻出言,“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先回去吃早饭。待会我再去知青点了解一下情况,桃丫你就别多跑一趟了。”
他这点心思,倪晓棠没听明白,但桃丫是什么人啊?
对人心和情绪掌握的透彻的桃花仙啊!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李旺国。
她红艳的两个小嘴角一挑,抿出一个漂亮的笑,像是艳丽的桃花瓣儿倏地绽开,桃花林开,灼灼照人,顿时把李旺国给看得傻了半秒。
他顿时也知道桃丫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心思,白皙的脸上有些发赧……唉……他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可他心里又甜得咕嘟咕嘟冒泡,好像为了桃丫,变成这样一个过去连想都不敢想、指定不信会是自己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这个漂亮的小丫头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他脸色正了正,跟没事人似的,居然一点儿不害臊了。——哪怕迎着桃丫那灼灼的目光。
桃丫心底暗笑:这凡人夫婿啊,如今也变了。脸皮变厚了,心眼也变得越发多了!
不过配着他那张俊脸,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回去吃早饭时,李庆国跟荣和平也回来了。李庆国垂头丧气地说,他们根本没打听着半点有用的信儿。
毕竟这事还得捂着来,“不能打草惊蛇”(这是李旺国特意交代过的),所以他们只能假装闲聊顺口问一句。
结果问了两三个人,没一个注意到昨夜牲口棚那边的动静。
问多了,人家还奇怪,“咋啦?莫非那个小地主闹啥幺蛾子了?咳,我就说他这多年是装的,其实根本不老实!”
还兴奋地拉着他们非要打听详情,李庆国和荣和平怕走漏了风声,只能随口糊弄几句,然后灰溜溜撤回了。
李旺国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能有什么线索?你们别急。”
他在部队当侦查员,除了胆大心细,就是需要耐心,极度的耐心。
当初他们为搞情报能在野地里趴几天几夜,而像他们营里转业干了公安的战友,出去做了公安侦查的战友,听说为一个线索也能跑遍千家万户。
“这才到哪儿啊!”
李庆国听了很是沮丧,“原来这么磨人啊。”他兴致一下子没了,本来还觉得部队侦察员、公安是多带劲的行当呢。
李支书教训道,“你这孩子,就是眼高手低,你二哥说得在理,得踏踏实实多磨练,收收你的急性子。”
接着问道,“你们是在查黎根宝?他出啥问题了?”
他有些担心,当初解放后,黎咏富带着一家四口逃走。他们得到消息去城里逮人,谁知道不知怎的走了消息,黎咏富慌里慌张带着闺女黎沐英跑了,扔下了刚生娃不久的王香秾跟黎根宝母子。
后来把王香秾抓回来之后,王香秾在祠堂上了吊,就剩下黎根宝一个。
那会儿黎根宝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他力排众议把黎根宝留了下来,靠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汤拉扯大了。
长大以后,黎根宝也很老实,虽说成分不好,在队里只能干最苦最累最脏最臭的活,可他一直闷头干,从不吭声,也不跟人打交道,事情都老老实实完成。
久而久之,村里大多数人都像忘了这个人似的。
不过一提起“黎根宝”,大伙儿虽说嫌弃他出身成分,但都认为这人不惹事。
“莫非他现在闹出啥事了?”莫非他看走眼了?
到这节骨眼也没什么不能说了。而且他过不久就得走,村里留着隐患始终不稳妥。桃丫毕竟年纪小,呃……有时候还有些没分寸,李庆国又扛不住事,而大哥李爱国性子太面,得有个能拿主意的主心骨。
他爹就很合适。
李旺国就原原本本把黎根宝的这一串事都说了。
李支书听得火冒三丈,“啪”一声把烟袋锅砸在炕沿上,“太不像话了!”
村里居然出这种脏事。
他又深深自责,“这事是我没办好。”监管不到位,虽说黎根宝成分不好,可这些年来他一直老实巴交,干哭活累活也不喊累。人心都是肉长的。李支书觉得这是个老实孩子,所以也没咋紧盯他那边,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在村里搞这些勾当。
“洪顺这些日子忙,”因为洪顺婶的老毛病又犯了,“可振山是咋搞的?村里事他也不多看着点?”
桃丫听到“岳振山”的名字就很反感。她总觉得这岳振山怪怪的,偏偏他还是村民兵队长。
她大声说,“肯定是他不负责!根本没管到位!村子的安危怎么能寄托在这人身上。要不把他撤了,”灵动的眼睛滴溜一转,落在李爱国身上,“让大哥来当这个民兵队长!”
李爱国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不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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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干不了!”
李旺国也一脸无奈地看着桃丫,桃丫到底怎么想的,让他大哥去当民兵队长?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他大哥那性子,哪压得住场?
虽说李旺国不知桃丫对岳振山哪来那么大意见,他自己对岳振山也有些不满,主要是他身为民兵队长,自家爹岳老头在村里胡作非为、乱传谣言,他却连自己爹都管不住,这哪像个民兵队长?
不过,民兵队长这职务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至少其他方面他还算尽责;社员们对他评价都还挺不错。
李远征也哭笑不得,“桃丫,这民兵队长都是大伙儿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可不能想撤就撤。”
李爱国一听,松了口气,有点惊恐地瞟了桃丫一眼。
对这没过门的弟媳的行动力他可是见识过的,真怕她一时兴起,非把他拱上这“民兵队长”的位子。他……他是真干不了这活啊!
范海棠端着一碟子两块油炸糕笑呵呵走进来,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只把碟子摆在桃丫面前。
“桃丫,快,尝尝,婶专门给你炸的玉米糕。”
李庆国瞅着,酸得脸都皱一块儿了。
这啥年景,有的人家饭都吃不饱,他娘居然还攒着玉米面,给桃丫开小灶!
他立刻闹了起来,“娘,我也要吃!”
“吃你个脑瓜镚儿!“
范海棠毫不客气给他后脖颈一大巴掌,这打他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范海棠眼里根本没别人,只心疼地让桃丫一个人吃。而桃丫根本不懂啥叫客气,甚至不知道谦让,反正她觉着,自己是桃花仙,凡人供奉她不是天经地义嘛。
她压根没想过该让一让别人。
桃丫是拿起就吃,小脸笑成一朵鲜艳的桃花,泛着喜滋滋的光。
“婶儿,真好吃!”
“嗳,好吃你就都吃了!”
范海棠偏心偏得明目张胆,李支书都看不下去了。他磕磕烟袋锅,无奈,“你好歹让咱客人小荣同志也尝一口。你这岁数见长,咋越发不会来事了?”
荣和平赶紧摆手,“叔,我不吃!我不爱这口。”
他再咋样也不敢跟桃丫抢食啊,再说他哪敢?表弟那眼神跟小刀子似的正对面瞄着呢。
李旺国其实也觉得他娘这偏心……已经发展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了吗?他又好气又好笑,却压根没想纠正;瞧见两人亲如母女,他心里只有甜,这都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她们处得这么好,他再开心不过。
范海棠也坐下听了几句,插话道,“有人克扣黎根宝的口粮?哎呀,这起子黑心烂肝的。果然男人就是粗心,自打换了人管黎根宝的口粮,咋啥幺蛾子都出来了?”
桃丫听着不对,“以前谁管?现在又是谁?”
范海棠解释,“以前都是翠翠统一发放社里的口粮,后来有人提意见,说黎根宝是坏分子,他的口粮不能跟社员一起发,得有专人监督,负责他的口粮发放,得时刻叫他认清自个儿的身份。”
桃丫有不妙的预感,“那后来谁管了?”
范海棠道,“后来是振山那娃管啊。别人都不服众,后来推举振山,他可是个靠谱的老实孩子,又是村民兵队长,他管,大伙儿都服气。”
又是岳振山!桃丫的眉毛越皱越紧,她觉得怎么最近啥事儿都有岳振山的影子?这家伙在这些事里头到底扮演了个啥角色?
李旺国一听,脸色也呱嗒一下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