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暄夹菜的动作不停。
叶兰舟或许可以怀疑他就是那个外门弟子，但是他没有证据。
纪暄淡淡开口：“我观叶道友也同我一师弟长得颇为相像，说不定这便是有缘呢？”
说着，纪暄倒了一杯茶，同叶兰舟举杯。
叶兰舟连忙倒了一杯，回敬回去。
他掩下眼底的探究，尽量忽略对方身上有些熟悉的药草苦涩气味，说：“能与阁下有缘，是叶某的荣幸。”
纪暄轻抿一口，转头又吩咐金钱钱：“你也同这位丁道友敬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吧。”
有点像那种小孩玩游戏，我们配对了，那你们也要配对，这样才有意思。
可是放在纪暄身上便不一样了。
金钱钱听了纪暄的话，心底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是依照他的话，举杯饮得一滴不剩。
丁鹿好歹也给了他面子，也喝得一干二净。
二人一来一往，中间的矛盾气焰自然也被浇灭了。
纪暄满意了。
最后还是叶兰舟抢着结账了，纪暄也没有说什么，只有丁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阁下留步。”叶兰舟追着纪暄上楼，眼睛灼灼，“阁下既然也是去凌虚秘境的，是否愿意和我师兄弟二人一同前往？”
纪暄不回头，只是慢悠悠地踏上台阶，说出另一番话：
“叶道友，你的修为已是金丹期大圆满，世人都称一声翘楚，可你还记得，你已经多久未曾破镜了？”
“我……”叶兰舟一愣神，纪暄却已然消失在走廊。
叶兰舟这才悟出来，他修为阻塞不进、遇瓶颈多年，似乎是从带上小师弟出门历练开始的。
他心里知道这不能怪在小师弟头上，可是每次有突破的机遇之时，小师弟总会遭遇生命危险，不容他稍有懈怠。
叶兰舟每次都是重伤或者在将要重伤的路上。
或许……之后再不管小师弟怎么央求，自己也不能心软，否则并不是一人遭遇危险，而是他们两个人。
纪暄要是知道叶兰舟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想了这么多，或许就不会说了。
他本来也不了解叶兰舟的情况，只是故作高深，实则激励他努力修炼破境，之后要是能够与魔尊制衡，自己也好省点力气。
其实也算歪打正着。
*
纪暄回到房间，房间内空无一人。
同样也空无一狐。
纪暄点上灯，褪下面具和外衣，掀开被子——
“呀！”
一只火红的狐狸蹦了出来，张牙舞爪的，企图吓人。
纪暄脸上肌肉动都没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狐狸“啊呜啊呜”半天都没有人应，尴尬地收起爪子，不爽地嘟囔道：“你怎么这都没被吓到啊……”
纪暄说：“我的神识看见了。”
狐狸哼哼唧唧：“难怪……”
纪暄看着他的狐狸脸还能做出“修为高真是讨人厌”“我就说我隐藏得这么好怎么可能被发现”的表情。
想了想，还是不说出来他根本无需动用神识就可以看见被子里面鼓起的小包。
纪暄盯着床单看了一会。
狐狸警觉：“喂！”
他在床上跳了跳，正着，蹦起来又倒着：“我刚刚可是洗干净了才上的床，你这样还嫌弃我啊！”
纪暄不说话，只是站直身子，把狐狸从空中一抓，打开柜子，往柜子里一扔。
狐狸：“！！！”
纪暄出门唤店小二过来换床上三件套了。
全部焕然一新过后，纪暄才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眼冒金星的脏狐狸。
“喂。”甩甩。
“呜呜呜呜纪暄你好狠的心呜呜呜我不是你最爱的狐狸了呜呜……”狐狸哭诉道，还伸出小拳拳捶纪暄的胸口。
纪暄冷漠无情：“哦。”
他打开柜子，把多余的被子叠在柜子里，又把狐狸扔了进去：“你今天睡这里。”
狐狸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泪眼汪汪，仰着头看他：“你忘了我们一同吃住，睡一张床的回忆了吗？”
纪暄懒得理他，只是说：“今晚会有人来，你安分点，不然给你扔外头。”
渣男。
狐狸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盘成一坨，抽抽搭搭。还威胁他！
纪暄无奈，按着额角，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上床去了。
*
子时。
这个点几乎所有人都已沉沉入睡。
丁鹿的房间内，少年四仰八叉地睡着，被子被踢下去一半。
他手腕上的手镯明明是个死物，却忽地动了动，化成了一条小蛇，从手臂上溜下，滑落到地面上。
小蛇叼起被子，往上拉，总算给丁鹿盖得严严实实的的了。
想到今天那个面具人，小蛇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沉思。
它转身要朝窗外挪去。
丁鹿在这时翻了个身，“扑通”一声，被子又掉了。
小蛇顿住，无奈，又转回来，重新帮他把被子提上去。
“扑通——”被子还是掉了。
小蛇走到半路，又回去。
“扑通——”
“扑通——”
“扑通——”
小蛇：“……”
“咚！”这回是丁鹿整个人都滚了下来，落在被子上。
小蛇沉默，还是走回去，把被子掖在丁鹿身上。
做完这些，丁鹿总算是不闹腾了。
小蛇呼出一口气，疲惫地爬出窗外，往某扇窗挪去。
房间内，灯已熄灭，里面的人呼吸均匀，似乎在沉睡。
小蛇是云栖鹤的一抹分身，等于他的眼睛，这次绑定在丁鹿的身边，为的就是护着这两个徒儿。
今日出现的那个“胡仙长”，一身灵力磅礴毫不遮掩，可世家大宗内哪里有这样一个姓胡的年轻修士。
云栖鹤有几分怀疑他是魔族人士，于是便深夜前来查探一番。
他这个分身本身灵力不高，却可以让无知者不觉，能够察觉到他的才能看见他，无法察觉或者想象到他的人永远看不见他。
云栖鹤就这样大摇大摆又小心谨慎地潜入纪暄屋内。
一进去就被捏住了七寸。
云栖鹤：“？！”
狐狸扒着柜子门缝，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幅扬景，心里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这只蛇好蠢啊不知道纪暄就是在这里等着他的吧——
奇怪这个扬景怎么这么熟悉？
狐狸：“！”
他反应过来，纪暄居然对他们都是使出同一个招式！
狐狸暗戳戳有些吃味。
纪暄捏着那只蛇，昏暗的屋内，只有外边皎洁的月光透露出一点光亮，照在纪暄戴着面具的脸上。
他举起小蛇上上下下看了一眼，研究后总结：“应该没毒。”
云栖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