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剑仙大人!”
裘寒玉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李商陆,羞耻地攥紧了衣角。
好丢脸,她在剑仙大人面前抱住他表妹实在太失礼了。
方才商陆姑娘说的话实在太惊世骇俗,什么永远不放过他,什么化成灰也是她的。
她从没听女子说过那种话,可不知为何,商陆姑娘帮她擦眼泪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恶意,反而是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
剑仙大人恐怕已经听到了那些话,该不会认为商陆姑娘是个不知廉耻心机深沉的女子吧?
不是那样的,商陆姑娘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很难过的。
裘寒玉担忧地望向李商陆,低声道,“商陆姑娘方才在跟我开玩笑,她不是那样想的……”
视线落在李商陆身上,她这才发现李商陆的耳根有点红,是天气太热了吗?
沈长异仿佛定在原地,半晌,他俯下身,拾起地上的茶叶纸包。
李商陆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脸上温度更热,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这混蛋……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哪开始偷听?
还正道仙君呢,居然偷听墙角,不要脸,呸。
茶叶包缓缓搁在桌上,沈长异站在她面前,两个人脸上都有些红。
他低声道,“雪芽青萝。”
她最爱喝的茶,除魔时特意买了些带回来。
李商陆轻咳了声,挪开脸,“放着吧。”
沈长异这才看向裘寒玉,太阴山圣女他是认得的,因为总来找他下棋喝茶练剑法。
“圣女何事拜访?”
听到他的声音,裘寒玉心跳怦怦,起身行礼道,“我是来找商陆姑娘的,听说她是剑仙大人的表妹……”
闻言,沈长异低声道,“商陆是我的夫人。”
话音落下,裘寒玉错愕地望向李商陆,脸上骤然爆红一片。
这跟她听说的不一样。
怪不得……商陆姑娘会突然说出那种话,她竟然还跟商陆姑娘说自己想成为剑仙大人的妻子,这次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对不起!”裘寒玉羞辱难当地躬身道歉,“是我误会了,还请商陆姑娘不要把我的话当真……”
李商陆瞪了一眼沈长异,更加浑身不自在起来。
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善良得叫她起鸡皮疙瘩,分明是她故意隐瞒身份,道歉的人居然是裘寒玉。
“是我隐瞒身份在先,你没错。”
李商陆有些无所适从地起身,“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她逃也似的离开疏桐阁,临走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真是受不了,大家难道不能都跟她一样性格阴沉些么?
*
“大概就是这样……”
裘寒玉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沈长异,头越扎越低,“我不该没有验证传闻便贸然找上来,实在抱歉。”
茶叶包被打开,沈长异将旧茶换出来,白皙修长的指敛起青翠蜷曲的新茶,搁进薄胎瓷壶内。
盯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裘寒玉不由出神。
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恰到好处的线条起伏,像云雾青山的剪影,修长而净白,像精致文雅的玉雕。
他会用这双手,去抚摸商陆姑娘的头发么……
眸光黯然几分,裘寒玉捏紧了袖口。
“商陆不会误解于你。”沈长异敛眸倒茶,平静开口,“你们方才还谈及什么?”
他显然更想知道有关李商陆最后那几句话的事,然而裘寒玉从头到尾没提起。
“就、就聊了这些啊……”裘寒玉抿紧唇,她不想告诉沈长异自己对他的情愫,所以只能撒谎了。
沈长异抬眼看她,没再追问,只缓慢端起新泡好的茶盏递到她手边。
裘寒玉怔了怔,明白他是在委婉地送客。
他话极少,哪怕去除魔也几乎不与她交谈,向来都是她一直在说,沈长异默然地听。下棋时也从不对她手软,几步便将她杀得片甲不留,找他练剑法更是不留情面,她从未在他手里坚持过一招。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触摸不到的膜,裘寒玉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明知这样很不好,很无理,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嫉妒商陆姑娘。
一点点,她只允许自己有一点点嫉妒。
裘寒玉勉强地牵起唇角笑了笑,起身告退,“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剑仙大人,我先告辞了。”
沈长异微微颔首。
待走到门边,裘寒玉忽然转过身来,望向那桌边的人,天光洒在他身上雪衣,空气漂浮着金色的光尘,像梦境一场。
脑海莫名浮现三年前,她除魔路上被恶龙打成重伤,骨头都断了十几根,濒死之际,她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起来,睁开眼,看到沈长异执剑护在她身前,也是这样一身雪色道服,也是这样冷淡平静的面容,轻而易举便将恶龙斩断头颅。
“还活着么?”
他对她唯一一句关心,将她从黄泉河畔拉了回来。
血泊里,裘寒玉落下两行沾着血污的眼泪,再也没能忘掉他的脸,她发誓会永远记住那一日,那个人,那把剑。
可悲的是,
对沈长异而言,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他甚至可能到现在也不清楚裘寒玉是喜欢他的,也不记得她当初被他救过性命,只知道她是太阴山的圣女,而不是裘寒玉这个人。
“剑仙大人。”
她声音有些哽咽,轻得几不可闻,
“你们要过得很幸福,我才不会难过。”
门缓缓关紧。
沈长异望着茶叶在杯中打旋,轻抿一口,眼睫低垂。
“好。”
*
在明昼山下的来去城闲逛半天,直至午后李商陆才回了疏桐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布匹绸缎、蜜饯点心,还有一只喷香流油的烤鸭,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
这还仅仅只是在来去城边缘买到的,商家铺面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城中心究竟会有多么繁华。
李商陆自己搬不动,托了两个小弟子帮忙搬回来,他们一听是要送去剑仙所居的疏桐阁,毫不犹豫便满口答应。
在明昼宗提沈长异还真好使。
小弟子们一路上都兴奋地同李商陆说着话,什么剑仙大人又除掉个祸世大妖,还灭掉了在北域当霸主的魔将,简直太厉害了,李商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看在他们帮忙背货的份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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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不出沈长异杀魔修的样子,顶多只能脑补出那个人杀鸡,动作是挺利索的,一刀下去,鸡一命呜呼,血都没喷出来多少,杀魔修的时候估计也就是那样吧,没什么了不得的。
到了疏桐阁,小弟子们害羞地将东西放进来,见到沈长异结结巴巴地道了声辛苦,也不敢多打扰他,飞快离开了。
门被合紧,李商陆瞥了眼桌边的沈长异,不大自然地挪开视线,打开包袱,将新买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半晌,身边落下一道阴影,沈长异俯身下来帮她取出那些货物,两人都诡异地沉默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忽然间,沈长异停下动作,李商陆有所察觉地抬眼看去,便见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支崭新的剑穗,雪白色的,嵌着几颗玲珑剔透的珊瑚珠子,煞是好看。
沈长异盯着那剑穗,转眸望向李商陆,声音有几分不敢确信,“给我的?”
李商陆:……
不然这里有第二个人用剑吗?
她抿了抿唇,上前去拿,“不要给我。”
沈长异却立刻握住那只剑穗,直勾勾地看着李商陆,“没说不要。”
受不了他那视线,李商陆别开脸,故作专注地收拾地上的包裹,偶尔抬头,余光却瞥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剑穗系在剑柄上,神色认真极了。
一支剑穗而已。
她看到有人卖,随手买的。
至于么……
“今天你和圣女聊了什么?”沈长异还是问出口了。
李商陆敷衍着答,“你不是都偷听见了,还问。”
“……”沈长异以手抵唇,小声道,“我正好回来,不是有意偷听。”
怎么那么巧在那时候回来,不知道听了多久才发出声音,装蒜。
李商陆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扯开话题,指挥他道,“把布料都搬到我房间去。”
沈长异见她不愿回答,只得无奈作罢,搬着那些布匹到她房间。
再折返回来时,见李商陆又要出门去。
“商陆。”他还是忍不住叫住她。
李商陆只是打算把晒在外面的被子收回来,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困惑道,“干什么?”
望着她,沈长异谨慎斟酌着词句,轻声问道,“你现在…还厌恶我么?”
李商陆身形僵了僵,唇瓣微张,憋出句稍显蹩脚的回答。
“我什么时候说过厌恶你。”
沈长异细细数着,“小时候便不算了,长大后得知你我有婚约那日,成亲那日,还有行房那日,你都说过。”
他记得还真是清楚啊。
李商陆掐了下额头,脸侧渡上不易发觉的薄红,她故作随意地淡声道,
“没那么讨厌你了,但也没多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在她把沈长异毒死的那一天,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冰冷的身体,李商陆去触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呼吸的时候,她恍惚觉得好像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弄丢了。
面前人怔忡看着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渐次染上了色彩,微微泛着柔和的潋滟水光,那是除李商陆之外,再无人能窥见的绝景。
他无比珍惜地颤声说,
“嗯,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