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跟着季知菀回了家,进门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季知菀把行李拎进房间后,转身看见李婶眼里含泪,“婶,怎么了?”
“小姐,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对普通人家来说,这套大平层已经算得上豪华。
但,季知菀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从小住的都是洋楼别墅,怎么适应得了这种房子?
季知菀离开周家,竟然就落到这种地步了。
李婶心如刀割,走上前握住季知菀的手,“你怎么不回季家?你父亲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我已经把季家别墅卖了,现在手头有钱,是我想买回温家老宅,才会选择暂时租在这里。”
听完解释,李婶一脸错愕,“你把别墅卖了?”
“嗯,前阵子您在住院,我就没跟您细说。”
季知菀拉着李婶走向阳台,俯瞰温华庄园的景色,缓缓开口,“柳思萤是季镇的私生女。”
“什么?”李婶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小姐,你可不能乱说啊!”
“没有。”
季知菀轻笑,花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将这件事消化得差不多了。
“我去过季家别墅,是季镇亲口跟我说的事实,还把季氏交到柳思萤的手里。”
“一开始,我也像您一样不敢相信。”
季知菀望着温华庄园,阳光绕进眸底,掩盖了深处的荒凉。
自从她接受现实的那天起,她就是个孤儿了。
“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靠人不如靠己,连家人都随时有可能抛弃你,又怎么能信任外人?”
“婶,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说到最后,季知菀的喉咙微微发紧。
她就是被保护得太好,才不知道人心险恶,被当成傻子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原来是这样……”
李婶怅然若失,顺着季知菀的视线望去,“前些年你妈妈回温家总是心情不好,老爷夫人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太傻了啊!”
李婶心疼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她一个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都不敢跟家里人说啊!”
“季镇那个王八蛋!”
李婶怒骂一声,卷起袖子就要往外走,“我拼了这把老骨头都要讨个公道!”
“婶,您冷静点。”
季知菀拉住李婶的胳膊,很是无奈,“我就是怕您冲动,才没跟您说,您要真出点什么事,您让我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把您接回家,您是想让我再失去一个家人吗?”
听见这话,李婶回头看向季知菀,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小姐,我该怎么办啊……那些天杀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李婶抱住季知菀,随即号啕大哭,瘦削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极了风中摇晃的枯枝。
她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温家度过,亲眼看着温家小姐嫁人生子,又看着季家小姐长大嫁人。
一个像她的女儿,一个像她的孙女。
而今,她这份痛心来得情真意切。
她恨那些没良心的混蛋,也恨自己年事已高,就是豁出命去,也做不了多少事。
听着李婶撕心裂肺的哭声,季知菀眼眶湿润,轻声安慰道,“婶,讨公道这种事情留给我去做,你在家里帮我做好后勤工作就好。”
“季镇从温家拿走的,我会分文不差地要回来,我妈,还有外公外婆在天之灵都看着,我绝不食言。”
“小姐……”
李婶哭得喘不上气来,颤抖的嗓音里满是疼惜,“你太辛苦了……”
季知菀一愣,心里软软地塌陷一处,淌出一股暖流。
“不辛苦。”
她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比以前踏实得多。”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满足,哪会觉得累?
……
许是感受到季知菀的决心,李婶的情绪渐渐稳定,到了晚上还特意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她给季知菀盛了一碗排骨汤,斗志满满道,“小姐,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把你照顾好了,你才能更好地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李婶的眼睛仍有些红肿,但炯炯有神,满是信任和欣赏。
“小姐,你很像你妈妈,当年你妈妈也是个聪明能干的,老爷夫人背地里就常说她要不是嫁人生子了,肯定能有一番作为的。”
“你还小,你不知道,季氏一开始是你妈妈说了算的,是后来你出生了……”
话说一半,李婶惊觉说错话,郁闷得拍了下自己的嘴。
季知菀没介意,反而想知道更多当年的事情,“婶,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跟我说说吧。”
李婶迟疑片刻,坐到季知菀对面。
餐桌上空的灯光柔和,衬着那张素净的脸蛋,更添温柔。
恍惚间,李婶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满心欢喜嫁给季镇的温家小姐。
“你妈妈还没生你之前,已经在打理温家的产业了……”
李婶娓娓道来,季知菀听得认真,脑海里母亲所缺失的一部分形象被填补。
自打她记事起,母亲就在家里操持整个家,只要是与她有关,事无大小,都是母亲亲力亲为。
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才能自由自在地成长。
“菀菀,你一定要成为一棵大树,去争,去抢所有属于你的阳光,遮天蔽日,无惧风雨。”
那年高考后,季父干涉她报考志愿,是母亲在夜里躺在她身边说了许多话。
她只记住这一句,便毅然决然地报了自己想要的专业。
而今,她从李婶口中了解到曾经的母亲巾帼不让须眉,如果不是嫁给季父,不是生下女儿,也许温奇机械还在母亲的手里发展壮大。
很长时间,季知菀都没有说话。
李婶抬手蹭去眼角泪花,“小姐,你妈妈真的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她在天上还为你着急。”
季知菀点点头,视线落到手腕上的镯子。
母亲说得对,想要成为一棵大树,就只能去争,去抢。
可惜,其中真正的道理,她领悟得太晚了。
突然,李婶猛地拍了下脑袋,“我想起一件事!小姐,我听说周晋野害得温家破产,是你向检察院提交证据,对吗?”
“嗯。”季知菀好奇,“你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