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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009章

作者:埃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折腾这么一趟下来,李知野带着军医再返回前营时,已是戌时三刻。


    巡防的士兵正巧换过一轮岗,见李知野回来,守在营房门口的两个小士兵立刻站直了要给他行礼。


    李知野忙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


    伤重的人最需要补眠,李知野记着自己离开的时巫厌是睡着的,而这会儿帐内也没点灯,还是不要吵醒他为好。


    俩士兵便肃立挺胸,目送着他们进入营帐。


    帐内很安静,在李知野走向灯盏的这一小段路里,军医韩铭甚至清晰地听见了伤患的呼吸声。


    其实这人的伤,韩铭心里也没底。虽说他先前来看过也给开了方子,但以那伤口的惨烈程度……


    有些话,他也不便当着李知野的面说。尤其是在看到李知野待这人的态度后,韩铭便明智地闭了口。


    等眼睛适应了陡然亮起来的光线,韩铭便看见李知野熟练地端来一盆凉水,绞了毛巾提那人擦脸。


    “您先坐,”李知野的声音放得很轻,手上忙碌着,就用下巴示意韩铭坐到软榻边的椅子上,“他近日总发热,您再瞧瞧,改改方子?”


    韩铭挑挑眉,心道发热这不挺正常,那样厉害的伤,不昏迷高热才叫有鬼了。


    等李知野换完了凉巾,韩铭才被换到榻旁,将人的手拉出来,取出脉枕切脉。


    没等他探出个一二三,李知野就在身后用气声发问:“怎么样?怎么样?”


    饶是韩铭脾气再好,这时也忍不住回头剜了自家将军一眼,然后耐住性子道:“我要看看他的伤。”


    被瞪了李知野也不恼,嘿嘿一笑后,又上前帮忙——掀开被子、小心翼翼替巫厌宽衣并一点点拆开他之前绑上的绷带。


    军中的药都是好药,但也架不住巫厌的伤重。明明离开时已经止住的血,在绷带拆开第二圈时,就又看见了大片殷红。


    李知野嘶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在拆掉所有的绷带后,又麻溜地转头去准备热水。


    瞧着他殷勤的动作,韩铭忍不住垂首暗暗叹息,收回目光重新落到伤患腹部的创口上——


    随军多年,这种伤韩铭见过很多次,那些伤兵被带到他面前时,多半都还有意识,有几个性格开朗的,还能忍痛与他玩笑,要他缝合得好看些、莫影响他们将来找媳妇。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些受伤的士兵往往会发起连续不断地高热,精神也迅速萎靡下去,创口反复裂开甚至感染,最后长时昏迷、水米不进。


    便是用上虎狼药,十个里有九个都活不下来,不是腹腔内大量淤血感染,就是气血两亏被活活拖死。


    当初李知野给人带回来时,韩铭就看过:


    伤口在耻骨往内半寸,位置极不好,行动坐卧都会牵扯到,若处理不当、应对不及时,就会大量淤血甚至引发脏腑的损坏,最终只能等死。


    看着小将军紧急敷上的药料,韩铭认命般长叹一口气,从随身药箱中取出来一应用具,然后开始重新清理伤口。


    李知野一直在旁静静看着,仿佛军医身边最好学的学徒——当然要忽略掉他身侧骨节已经泛白的双拳。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外头明月已经高悬,又到了巡防士兵换岗的时间。


    韩铭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接过李知野递来的巾帕擦掉额角的汗,然后转身抖抖袖子,去桌案上重新拟了个新的方子。


    他斟酌着写写停停,心中却总转着一个疑惑:


    受了这样重的伤,按理脉息应当细微,心气也该时断时续。可除了初次切脉时,现下这人的脉息却反见平缓,连心脉也逐渐强劲。


    种种反馈,很像是他从前在古老医术上读到的那种——海外仙丹,吃了就能令人起死回生、死脉逆转,或者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伤者的心脉。


    不过这念头荒唐,韩铭也就自己想一想,断不会贸然说出来给李知野听。


    “得了,方子还是照旧,我誊抄了两遍,你这留一份,剩下的我带回去让徒弟们配药。”


    李知野依言接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他这伤……”


    韩铭捏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目前无碍。”


    “那日后呢?需要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么?比如饮食上有没什么忌口的,或者不能碰的东西?被子是要厚的还是薄的,夏天了能用冰吗?能吃冰镇荔枝、冰酪樱桃冷不?”


    韩铭:“……”


    李知野:?


    韩铭忍了又忍,最后从牙缝中憋出一句:“您听听……您这说的像话吗?”


    李知野却完全没能读懂他话中的深意,反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是不能吃,我记下了。”


    韩铭:“……”


    他深吸一口气,直觉太阳穴突突跳:每年灵武军都会对士兵们进行急救的训练,每种伤势要如何处理都有一一对应的应对步骤。


    刚才李知野问的这几个蠢问题,入伍一年的新兵都知道答案,韩铭真不知要如何说——


    偏李知野自己浑然不觉,还十分无辜地看着他眨眼睛,真是用实际行动表演了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想到盛晗的种种担忧,韩铭看着自家小将军,眉间也难免添上了一抹郁色。


    不过他生性豁达,心中装着事也不会太挂脸,更不会提前预设些有的没的让自己陷入悬心的困境。


    韩铭摆摆手,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转身挑帘,“药煎好了我派人送来。”


    李知野点点头,拱手谢过韩铭。


    而在韩铭放下帘帐的瞬间,李知野从戈壁滩带回来养的那只小狗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矮身低头就钻进了营帐内。


    韩铭一愣,挑眉看回去,发现李知野给躺在床上的人掖好被子后,就半倚在脚踏上,目光一错不错。而甜心钻进去后,也跟着窝到了李知野脚边。


    那模样——


    韩铭好笑地摇摇头,轻轻放下帘帐:像一大一小两只,尽忠职守的小狗。


    如此又过了两天,有小将军的悉心照料,巫厌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人也能半倚在榻上用些清粥小点。


    这日吃过药,李知野被人请回了中军帐,只留巫厌一人在帐内,实在是连日躺着难受,他便扶着榻沿起身、披上外衫,挪动到帐边、想透个气。


    怎料,他才挑开帘帐,迎面就冲过来七八个士兵,他们满脸惊慌,像是被毒蜂追一样,在疯狂拍打着身上。


    巫厌眨眨眼,维持着挑帘的姿势停在了原地。


    而门口两个守着营房的士兵也愣了愣,本来,他们看见巫厌出来是想拦一拦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军中就出现了意外。


    再仔细一看,跑来的一群士兵里竟然还有张勇在,士兵忍不住开口:“勇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们都听我的,不要慌,那东西是从盔甲里掉出来的,不是从我们嘴里爬出来的,到河里洗个澡就没事了!”


    张勇刚开始没搭理他,先急急与身边的兄弟们说了两句,才转头急道:


    “今晨练兵回来,小刘脱铠甲的时候掉下来好多白色的虫子,就跟、跟追风口里吐出来那种一模一样……”


    一听这话,守门两个士兵面色剧变,忙追问道:“一、一样的虫子?!莫、莫不是真有蛊?!”


    张勇来不及与他们多说,只摆摆手说自己已经禀明了军师,让他们不要张扬,以免动摇军心。


    而看着他们闹哄哄的,巫厌本来想出去走走的心思也淡了,打了个呵欠正准备转身回营帐,一瞥眼却猛然看见那几个跑过去士兵身上掉下来什么。


    那些小虫子本不起眼,落到泥地上一会儿就能消失不见,若换了旁人,肯定看不见。


    但巫厌七岁开始就与这些东西为伍,毒虫毒物身上的气味、行动捕食时的姿态,他都早早已印在了脑海中。


    甚至不需要靠近确认,他就一眼认出来这是蜮,水虫的一种,炼成后多下在水中,能从头顶的孔窍中射出青液伤人,中者头痛发热、身体筋急,日日呕血不止。


    其中最厉害的黑蜮蛊,更是能通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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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青液在人体内产卵,幼虫孵化后以人体脏腑、血肉为食。


    若不及时拔除,七日内便会肠穿肚烂,整个人化成一滩脓血,与汉人的化尸水可谓异曲同工。


    看着那些在泥地里蠕动的蜮蛊幼虫,巫厌眉心微沉:莫不是……圣教的人找来了?


    他趁着两个士兵不注意,上前两步蹲下身,捻了一只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幼虫到手上。


    而两个士兵注意到他蹲着,还以为他是伤口又痛了,慌忙上前来扶他:“公子你没事儿吧?”


    巫厌笑着摆摆手,谢过两人后急急返回营帐。


    只是对着灯烛细看后,巫厌又发现不对:这虫子是蜮不假,但还远远没到成蛊阶段,根本不像他那徒弟的手笔。


    或者该说——都不像是教中人所为,因为太外行,比刚学制蛊的新手都不如。


    难道只是对他的警告?让他趁早远离汉人和他们的军队?


    巫厌思忖了片刻后,又摇摇头:勐赤姆和大王子是一路性子的人,行事莽撞、追求武力至上,不太像是会用这种谋略的人。


    那……


    巫厌指尖一捻,将那条别人看来是洪水猛兽的胖虫子搓扁,眼中寒光闪现:


    那就是有人想借机挑起事端、激化苗汉矛盾?


    他早听过中原王朝那些争权夺利的故事,也知道小将军他们这般外调过来的军队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莫不是,汉人皇帝想借机侵吞更多的土地?


    巫厌拧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军帐的帐帘,想了一会儿又觉着自己在这空想也找不出头绪:


    左右黑蜮蛊多半靠水传播,汉军的马匹出事,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的马倌带着到附近饮马的缘故。


    所以……是金沙江?


    巫厌扶着一旁的木施坐下,缓了一会儿恢复些许力气后,终于找着个机会——


    趁着小士兵们听响锣准备去粮台吃晚饭,他便一闪身离开了营帐,径直向金沙江走去。


    夜风徐徐,江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头顶皎洁明月,也映照出汉营密匝匝排满一江的营火。


    也不知是小将军在他耳边重复了太多次,还是每次裹着小孩温热的衣衫让他留恋,巫厌这回出来,身上真的多添了件衣裳。


    而且,还是小将军的那件外衫。


    他裹紧了衣衫,慢慢一步步挪动到江边,金沙江隔开了苗地和汉地,对面远山里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汉人的蜀府崇庆城。


    巫厌远远看了一眼后,又将目光放到了金沙江的上游,那也是巍峨高山重重叠叠,但山间却只能见到星点灯火。


    ——也不是知是汉家村落,还是边境上所剩无几的苗寨。


    他长处一口气,用手抵在胯骨附近,又往前走了两步,踏上了碎石遍布的河滩。


    就在他即将踩进浅水时,身后却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踩水声,甫一回头,就撞见小将军一双焦急的眼。


    巫厌愣了愣,还没开口,人就被李知野打横抱起,而几个小士兵也匆忙拿着火把赶来。


    火光照耀下,李知野脸上的神情担忧又惊惶,一双黑亮的眼镜紧紧盯着他。


    看得巫厌没由来心里塌下去一片,喉头吞咽两下后,他主动攀住小将军肩:


    “我不是要……寻短见。”


    因为距离近,李知野脸上的小表情并没能逃过巫厌的眼镜,虽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歪了歪头:


    “啊?我知道啊,我没说哥哥你要寻死。”


    巫厌挑眉看他。


    “哥哥你身上有伤,碰不得水,”李知野脑瓜子很灵,一转眼就替自己找到了借口,“而且河水凉,你要下去沐浴了,肯定会生大病!”


    他眼睛瞪得圆圆,却故意板着脸、装得很生气。


    哦?


    巫厌好笑,看小将军一会儿,突然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后改用双手圈住李知野脖颈:


    “那你帮我。”


    “……啊?”


    “沐浴,”巫厌笑,“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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