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知意再怎么不愿意面对现实，拍摄代言海报的日子转眼而至。
一大早先被宋岚的一通电话叫起来，神志不清地站在盥洗台前，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
沈知意把跟宋岚的通话按到免提放在一旁，听着敬业小助理唠叨注意事项。
“晚晚姐，你到时候记得注意与镜头的互动感，一定要避免眼神不定和动作僵硬。”
“还有拍摄的时候，千万不要遮挡品牌方产品的LOGO，把拍摄重点都完完全全地露出来。”
“我之前把品牌方公司高层的信息都整理好发给你了，你要是碰见其中一位了可要记着打招呼寒暄，这可是妥妥的商业人脉啊。”
“还有还有，我这次准备了一些小零食，中场休息会分给那的工作人员，他们要是跟你说谢谢，你知道他们在谢什么就好。”
“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要太热情也不要太冷淡......”
等挂断了宋岚的电话，沈知意也结束了洗漱和简单护肤。
虽说提前恶补过赶通告的相关注意事项，但沈知意还是心里没底，心情比生前上庭之前还紧张一些，顿感做明星的不宜之处。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许舒华的名字跳动在来电界面上方，沈知意接起通话。
电话里许舒华的声音犹豫又沙哑，语调拖着浓浓的疲惫感：“晚晚，我跟你说个事。”
“但你......一定要冷静。”
沈知意听出来公司估计除了什么意外，她的声音里带着安慰。
“没事，舒华姐你说吧，我到现在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过。”
“公司中止了你所有的商业合作。”
“......也包括今天你跟韶和的代言合作。”
“你现在......”说着，许舒华叹了口气，“算了，等你缓过来了再来找我吧。”
沈知意在提起诉讼之前便预料到了这一局面，比起深陷雪藏危机的不安焦虑，逃过代言一节的庆幸在她心里更胜一筹。
“我现在就过去。”沈知意挂断了电话。
艺人林晚向陆谊传媒太子爷提起诉讼一事在股票市场掀起轩然大波。
股民并没有因林晚洗白大幅提高商业价值的因素疯狂购入股票，反而因陆泽买黑刻意遏制林晚商业价值一事，纷纷将自己手中的股票折价售出，生怕陆谊传媒为包庇行为影响自身信誉，降低其在影视市场的商业地位。
许舒华本以为陆谊就算要雪藏林晚，起码也要利用林晚洗白后的商业活动减少自身利益损失，稳定股票市场，迅速培养出能够替代林晚的公司门面，才会逐步限制林晚的发展。
她计划在公司有雪藏意图之前，帮林晚争取到更多利益，起码要凑够高昂解约费，足以让林晚有底气自立门户。
没想到陆谊竟然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但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在自掘坟墓，雪藏林晚就等于毁掉挽救股票市场下跌的最好解决办法。
这两天，许舒华为了林晚的代言直接找上公司高层，打算据理力争，为林晚争取下喘口气的机会。
谁知公司高层直接拒绝谈话，许舒华左右想不出办法，便想跟林晚商量，让她不如趁着现在洗白热度还高着解约跳槽算了。
许舒华的办公室明亮宽敞，私密性也不输一些需要保密工作的行政机关。但只是表面亮堂，室内角落里的散尾葵很久没人照看，细长叶片尾端已经泛着黄。
沈知意到的时候，许舒华刚掐灭手里的一支烟。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压力大到没法缓解时，习惯抽两根消化情绪。
经纪人这个活听起来光鲜亮丽实则不好干，她的手下也不光林晚这一个明星要管，但凡手里谁出个事上个热搜，她都得艺人和公关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来了。”许舒华扬扬头示意沈知意坐在办公桌对面。
“舒华姐，到底怎么回事？”沈知意问。
“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解约、找下家和违约金的事。”许舒华开门见山。
听见这话，沈知意忍不住笑了：“怎么，着急赶我走啊？”
沈知意一笑，原本屋里沉重的气氛也跟着消散不少。
许舒华跟着笑着叹了口气，神色又接着认真起来：“晚晚，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猜当初你肯定也早就预料到现在的场面了，对吧？”
“嗯，没错。”
“你也是时候该物色物色新的新公司了，陆谊你没办法再呆下去了，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道理是这么说，但陆谊不会轻易放我走的，不是吗？”沈知意就事论事，声音平稳冷静，听不出半分慌乱。
听着林晚的话，许舒华又开始发愁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香烟咬在嘴里，下意识去拿桌边上的打火机，忽然想起沈知意也在场，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吸二手烟才作罢。
“公司这次把事做得悄无声息，我也是听下面的人说韶和把合作预告的微博删了，才弄清楚前因后果。”
沈知意静静听着没出声，眼睫半垂看着自己十指交叉放在桌面的手。
许舒华看不出沈知意眼底的情绪，明明自己离她格外近，却总感觉两人隔得很远。
她接着说：“也不止韶和，还有其他品牌方......都是些落井下石的东西。”
“最初是你粉丝先发现的，倒是有人在韶和官方下面问怎么回事，要么很快被压下去，要么被删评。”
许舒华敲了几下键盘，把热搜榜单历史数据分析点开，让沈知意过来看。
网页界面里是各个词条在榜单排名里上升和下降的数据曲线，还有在榜单所在排名的停留时间，她指着跟陆泽有关的词条。
“你看前几天#陆泽涉嫌刑事责任#那条，虽然当晚话题度很高，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舒华移动光标，调出实时热搜榜单。
入眼的词条大多是关于民生百态，还有一些其他演员的新剧预告和综艺剪辑。
其中还有陆谊传媒签约的另一个新晋流量小花，年轻漂亮科班出身，长相性格颇具记忆点，是最有望在公司里替代林晚的后起之秀。
前有公司暗中施压雪藏，后有流量小花逐步分流。
沈知意简单总结了一下当前的局面：“所以在我没有跟陆谊解约之前，在圈里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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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舒华把这些页面全都关掉：“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现实差不多。”
“我不是没想跟公司高层谈判，但......”
许舒华苦笑了一下。
“可能是董事会那边的死命令吧，听见这事就已经没可能再聊了。”
“你住院之前正拍着的那部剧《薄荷微光》还记得吗？”许舒华问。
提起这部剧沈知意有点印象，在林晚服药自杀之前，在片场里和导演起了冲突，具体争执原因她也听宋岚说过。
导演徐述，在镜头语言上天赋异禀，凭借专业过硬的制作班底和得天独厚的运气，名下出过不少成绩不错的作品。
但在圈里作品和人品是分开看是隐性行规，徐述脾气乖张，私下里玩得花样百出也早就是圈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了拍出细腻的真实感，徐述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非要在林晚跟男二之间的狗血戏码里加上一段激吻戏。
林晚以不是重点情节为由拒绝提出借位，而徐述固执已见不肯让步。
一边是当红女星，另一边是天才导演，两人起了分歧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去说和，这才有了后面的争执。
“记着。”沈知意说。
“当初这部剧开机没多久，你因抑郁症住院上了热搜。片方单方面认为你因为身心原因和舆论影响，已经无法满足剧组如期拍摄的条件，后续强行解约了。”
“那笔违约金虽然已经赔了，但总体来说不是什么小数目。这种情况下再跟公司解约，违约金负担起来很吃力。”
“而且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陆谊，公司吸了你这么多年血，到头来雪藏解约还要被讹上一大笔，这去找谁说理？。”
《薄荷微光》解约倒是在沈知意的意料之中，就算片方不因为这些缘由跟她解约，她也没有再拍下去的意思。
沈知意问：“舒华姐，跟公司解约要赔多少？”
许舒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复印件递给她：“你看看吧。”
沈知意没有一口气把合同翻到违约责任那一部分去看到底要赔多少钱，而是从第一页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你在找合同里出现的问题？”许舒华看出了她的打算，“这份合同是陆谊的法务部定的，一般来说从法律层面出不了什么问题。”
沈知意说：“不一定，我当时被陆泽连哄带骗签了合同，说不定遗漏了一些细节。”
许舒华还没说什么，手机忽然震了震。
她拿起手机一看，瞬间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沈知意诧异地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什么小陆总亲自点名要你去商业饭局，陆谊把你的商业合作全都中断了，还能有个屁的商业饭局，不就是明晃晃想让你去陪酒？”
“签约合同里可没写艺人要履行陪酒的义务啊，简直欺人太甚。”
沈知意冷笑一声：“怎么没写？”
说着，她把纸质合同放在桌面上，指尖下的一条合同条款写着。
“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安排的一切演艺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影视剧、广告、商业活动等。”
“如乙方拒绝，视为单方面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