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闻律师事务所，凌晨三点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沈知意盯着卷宗，一行一行把证据从文字中拆解出来。
一阵困意上涌，沈知意下意识拿起手边的咖啡递到嘴边。还没等咖啡入口，她就听到杯子又重重落回桌面的声响。
心脏传来的绞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紧，连最简单地呼吸都异常困难。
沈知意不受控制向前扑倒时，打翻了堆成山的文件，杂乱的纸张声中，她还停留在刚刚的思绪中。
其实在昨天的跨国知识产权案中，对方律师的逻辑漏洞还能再挖得深一点。
但是意识沉入黑暗的速度很快，快得让她来不及想更多。
“唔......”
窒息感忽然变成尖锐的头痛，沈知意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睁眼。
一种好闻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淡淡的酒精萦绕在鼻尖。
她动了动手指，手下摸到了丝滑柔软的真丝被单，触感细腻得不像话。
......这是哪里？
疑问刚从心底冒出头，耳边就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问句。
“晚晚姐，你醒了？”
沈知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费力扭头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扑在床边，眼眶又红又肿：“你吓死我了，医生说你要是再晚送过来十分钟......”
女人的声音哽咽着，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那股后怕的情绪却十分真实。
沈知意皱起眉。
她沈知意，中闻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从业七年，专精知识产权与商业诉讼，在法庭上打赢过几十次胜仗，好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么......软乎乎的名字。
她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干得发疼，只张了张口，没发出一点声音。
“水，我去给你拿水。”
女人手忙脚乱地转身，很快端来一杯温水递到沈知意干涩的唇边。
清水的温润缓解了喉咙的灼痛，沈知意稍微找回了一点力气，她缓缓撑起上半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件病房，但绝非普通医院的病房。
足足又四五十平方米的空间，一半是诊疗区，摆着心电检测仪之类的医疗器具，另一半却像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米色沙发配着羊绒地毯，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晚晚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医生说你是急性药物过敏，幸好发现得及时......”
听着女人的话，沈知意缓慢地摇摇头。
沈知意地记忆还停留在办公室中自己突发性心脏绞痛，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心脏出了问题，怎么会变成药物过敏？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原本黑屏的手机因为收到通知亮起屏幕。
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提示音不断滚动，最显眼的一条标题是#林晚工作室深夜道歉#。
林晚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她挣扎着想拿过手机，手指刚碰到屏幕，女人就按住她的手。
“晚晚姐你别动，医生说你要静养，娱乐新闻什么的最近就少看吧。”
沈知意冷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要做什么：“把手机给我。”
看着沈知意的模样，女人终究是拗不过她，叹了口气把手机给她。
手机被沈知意拿在手中，自动面部解锁，入目的屏幕壁纸是一张精修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有一张极其美艳的脸，杏眼桃腮，唇红齿白，眼角有颗小小的痣，镜头感十足。
这不是她。
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是典型的鹅蛋脸，常年因为熬夜加班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平时出门都要用点遮瑕才能挡住，和这个明艳张扬的女孩没有半分相似。
女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还在絮絮叨叨：“你都不知道，你晕倒后网上都炸开锅了，舒华姐紧急公关，让工作室发了道歉声明，说你是因为连日赶通告身体不适才会......”
而沈知意的注意力完全被手机里塞满的通知吸引，她滑动手指，点开那个#林晚工作室道歉#的热搜词条。
点进去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评论像潮水涌进来。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耍大牌还有理了？】
【前几天刚骂完化妆师，昨天又把导演骂了，林晚能不能滚出娱乐圈！】
【笑死，身体不适？我看是耍脾气被反噬了吧？】
【没作品没演技，就靠营销美貌和撕逼上热搜，这种流量女星赶紧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她助理发的定位是私人医院，普通身体不适用的着住院吗？】
【楼上+1，该不会又是搞什么炒作吧？】
一条又一条评论，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林晚......原来照片上的女孩叫林晚。
而这个晚晚，指的就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律师，她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中疏离线索。
她，沈知意，重生了。或者说，是穿越到了这个叫林晚的女明星身上。
“晚晚姐，比别往心里去，网上的那些话都是水军带节奏，”女人还在安慰她，语气小心翼翼，“等你好了，我们好好拍部作品，用实力打她们的脸。”
沈知意抬眼看向她，这才发现女人的胸前挂着工作证，上面写着“助理宋岚”。
“我到底怎么了？”沈知意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宋岚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又红了：“昨天下午在片场你和导演争执起来，回到休息室就说头晕要自己休息一会儿，后来我来找你才发现你晕倒了。”
“医生说是你吃的安眠药里有过敏成分，幸好发现得早......”
沈知意的眉皱得更紧，这个林晚，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她刚想追问，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一条新的热搜迅速蹿了上来，直接登顶热搜第一。
#林晚疑似自杀#
宋岚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拿过沈知意手上的手机点开那条热搜。
点进去之后出来的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纤细身影被护士从病房推了出来，虽然看不清脸，明人眼里都能认出这是林晚的背影，而配文更是骇人听闻。
“知情人士爆料，林晚因受不了网络暴力，吞服安眠药轻生，目前仍在抢救中......”
评论区彻底炸了。
【卧槽，真自杀了？】
【我就说她最近状态不对，前几天还在直播里说活着不容易之类的。】
【楼上别洗了，肯定又是为了炒作！为了博同情也真是够拼的！】
【陆泽呢？他不是林晚男朋友吗，这时候怎么不出来说话？】
【陆泽？我刚看见有人发他在朋友圈里的酒吧定位，笑死，这就是爱情？】
沈知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问：“陆泽是谁？”
宋岚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犹豫了半天，她才低声说：“晚晚姐，你不记得了？陆泽是你的男朋友啊，你们在一起三年了。”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诉讼律师，她太擅长从微表情里判断对方是都在说谎了，宋岚很明显在隐瞒什么。
“把手机给我。”她伸出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宋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出去。
沈知意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就叫阿泽，头像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侧脸英俊，看起来温文尔雅。
她点开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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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停留在昨天中午，只有寥寥几句话。
林晚：【阿泽，网上那些谣言你看到了吗？他们说我耍大牌，说我......】
阿泽：【看到了。】
林晚：【你能不能让公司帮我解释一下，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阿泽：【解释什么？】
阿泽：【难道你没对化妆师发脾气，没跟其他演员吵过架？】
阿泽：【林晚，你能不能成熟点？】
阿泽：【别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晚：【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看我好欺负一直咄咄逼人。】
林晚：【而且我最近压力好大，每天都睡不着觉，只能靠安眠药......】
阿泽：【行了，我在忙，你自己处理吧。】
阿泽：【对了，下周我妈生日，你记得准备礼物，别给我丢人。】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个小时后林晚发的：【阿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有回复。
再往上翻，聊天记录触目惊心。
【你那个代言被抢了？我就说你业务能力不行，整天就知道买热搜。】
【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和那个男星走那么近，不知道避险吗？网友骂你你活该。】
【我妈说你配不上我，你要是再拿不到影后，我们就算了吧。】
【安眠药，你至于吗？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以后怎么当陆太太？】
字字句句，全是贬低和打压。
生前她也处理过一些家庭纠纷和精神侵权案件的律师，她太清楚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精神控制。
长期的贬低、否定、情感勒索，一点点摧毁对方的自尊和自信，让对方长期陷入组我怀疑，最终彻底依附于是害者。
而这个叫陆泽的男人，显然是其中的高手。
她继续翻看着林晚的手机，试着拼凑出这个女孩短暂压抑的人生。
微博里粉丝数量很高，但黑粉也不少，评论区里全是吵架撕逼。
相册中基本上都是营业用的精修图，还有一些和陆泽的合照，日期靠前的合照里，林晚笑得真心实意，而临近几个月的合照中，林晚笑得小心翼翼，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讨好。
最后，她在手机文件中找到了一段乱码音频。
点开录音，一个陌生的男生传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晚，你真以为那些黑料是凭空来的？我告诉你，有些是我找人放出去的。”
“你乖乖听话当我的小女朋友，我就帮你压下去......你要是敢不听话，或者想分手，我就把你以前的那些照片全放在网上，让你知道什么是身败名裂。”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然后是女孩压抑着哭腔的声音：“阿泽，我......我很喜欢你，你不要这样对我。”
“乖，晚晚，我也喜欢你......别怕，刚刚都是吓你的，我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对你？”
沈知意关掉录音，病房里一片死寂。
宋岚站在旁边，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晚晚姐，我......我知道你委屈，早就应该知道这个陆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陆泽他家里有背景，我们惹不起......”
趁着宋岚说话的空，沈知意点进林晚的朋友圈。
那个叫陆泽的男人刚刚更新了条朋友圈，是在酒吧的自拍，配文是：“自由真好”。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魔力。
“宋岚，”这是她第一次叫出助理的名字，目光锐利如刀，“告诉舒华姐准备一下。”
宋岚一愣：“准备什么？”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一字一句说：“准备诉讼材料。”
“我们，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