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门禁防御系数很高，不止有电子眼红外扫描，还有生物信息读取，”陆明熙说得很慢，边说边观察黎初的表情，“我试过几个门禁，无一例外，全都无法识别我的身份。”
隔着防护面罩，黎初缓慢地眨了眨眼，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样子：“无法识别？”
罗杰冷着脸说：“我也试过，一样无法识别。”
“无法识别是正常的，毕竟病区大多是一百多年前的遗址，这里的门禁款式也是当年最流行的型号，”陆明熙说道，“能被这种门禁识别的前提是，提前将你的个人信息录入进门禁系统内。”
叶清婉疑惑：“可是黎医生的信息怎么会被收录到一百多年前的门禁系统里？”
“我也想不明白，”陆明熙严肃地看着黎初，“黎医生，你能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都看向黎初。
门禁语音播报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黎初的行为的确很可疑。
黎初沉默了一秒。
她能通过门禁，自然是因为基础道具【实习医师工作牌】，这个道具的功能是【佩戴即可出入医院部分区域】。
但这个真正原因她不能说，因为说了她就要解释她是怎么拿到这个道具的，以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道具有什么用。
总不能说，我脑子里有个系统，是系统告诉我这个道具的使用方法的。
那她多半会被抓去研究，或是被当成精神病关到精神病院。
“可能是上级给我开了权限？”黎初不闪不避地看着陆明熙，“这里毕竟是一家医院，医疗部大概有操控这家医院门禁权限的办法。”
陆明熙不太信：“医疗部能绕过气墙，控制病区里的权限？”
“我不知道，”黎初觉得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干脆说道，“我只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这个身份很好用，像叶清婉这样认真做过功课的优秀实习生是极少数，在陆明熙看来，大多数实习生其实和黎初一样，对病区的了解约等于零。
陆明熙表情稍缓，又换了个问题：“你的病房钥匙是在门诊室拿的？”
门诊室是透明的，黎初在里面做了什么，外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黎初点了点头。
“除了钥匙，你在门诊室里还找到了什么？”
门诊室的电脑就放在那里，谁都能看见，黎初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
她如实说：“我还看到了一份《病例报告》。”
……
此刻的医院静悄悄的，甚至连异种的嘶吼声都消失了，安静得有些令人不安。
因为黎初一句话，四人冒着风险原路返回门诊室，好在一路顺利，路上没遇到异种。
进入门诊室后，四人围在电脑前，神色各异。
黎初之前离开门诊室的时候没有关闭页面，所以他们一进来就看见了那份《报告》。
“剖腹产？”陆明熙若有所思，“黎医生，你觉得这份报告是什么意思？”
黎初斟酌着用词，慢吞吞地说：“我猜测，报告里提到的‘病患’大概指的是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为病患办理入院手续’，应该就是让感染者进入101、102这两间病房。”
陆明熙低头看着电脑屏幕，皱起眉：“11个病患，却只开了两个五人间病房？”
黎初：“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
陆明熙突然抬起头，看了眼黎初：“怪不得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到住院部。”
“是的，”黎初下意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解释道，“我当时不能准确区分哪些是感染者，我怕你也被感染了，所以没敢说实话。”
陆明熙叹了口气。
“什么都不会，就敢独闯这么复杂的病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无奈道，“现在学会区分了？”
黎初露出一个讨喜的浅笑：“学会了，多谢前辈指导。”
叶清婉坐在电脑前，看了半晌，突然扭头说：“如果像黎医生说的那样，病患就是感染者，那么感染者的数量就是11，可我们刚才只却看到了10个感染者。”
陆明熙扬了扬下巴：“说说你的看法。”
叶清婉说道：“我认为存在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黎医生解读错误，这里的‘病患’不是感染者，第二种可能是……”
她边说边指着屏幕，一不小心碰到了返回键，关闭了《报告》，回到主页面。
叶清婉看着主页面，突然不说话了。
只见页面最顶部的加粗字体赫然写着：【当前医院收治病患：5】
102病房还未关闭，而已经关闭的101病房里刚好有5名病患。
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意思。
叶清婉沉默了三秒，然后说道：“……好吧，看来黎医生猜的没错，病患应该就是感染者，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她抬起头，表情严肃。
“这里还存在着一个未被发现的感染者。”
一阵沉默。
“呵，”罗杰突然嗤了一声，“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这么大的病区，存在未知的感染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被前辈嘲讽，叶清婉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推了推眼镜。
“我和罗杰出去看看情况，确认一下感染者数量，”陆明熙沉思了几秒，抬起头对叶清婉和黎初道，“这里有门禁，暂时还算安全，实习生没有配枪，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出去，等我们回来。”
“好。”叶清婉听话地点点头。
黎初也看着对方：“注意安全。”
陆明熙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和罗杰一道开门走了。
门诊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黎初扭头看向正在低头擦眼镜的叶清婉，慢悠悠道：“你说，为什么那10个感染者会乖乖在门诊室排队？难道被金属病毒感染的人存在聚集性？”
“聚集性？”叶清婉愣了一下，没戴眼镜的一双眼睛透着些许迷茫，“教科书上没提到过金属病毒还有这个特点啊。”
黎初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问：“那书上是怎么说的？”
“书上说，金属病毒最大的特点是储存记忆。”叶清婉脱口而出。
黎初：“储存记忆？”
“没错。”
叶清婉直接将教科书上的原文背诵了一遍：
“这种病毒会保留初代宿主的记忆，并用初代宿主的记忆覆盖掉之后每一任宿主的记忆，所以感染者会呈现出认知混乱的情况，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重复着那个人死前做过的事。”
黎初想起了刘冰，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叫张三的挖粪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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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通常不会持续太久，”叶清婉语速很快，一板一眼地说道，“当感染者全身异化程度达到百分之百时，他们就会彻底沦为异种，比如你之前杀死的那只螳螂，它就是被金属病毒感染后成为的异种，不过那只异种有些特殊，它应该是吞噬了其他异种形成的嵌合体，一般来说，虫类异种等级比较低，不过它好像吃了挺多异种，大概不止E级……”
“是D级。”黎初笃定道。
叶清婉有些惊讶：“这里又没有测算仪，你怎么确定是D级？”
“我猜的，”黎初含糊道，“你接着说，金属异种还有什么特点？”
“它们还有一个特点是寿命长，”叶清婉说道，“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金属异种通常会存活很久，当他们为病毒找到下一任宿主后，母病毒会从金属异种体内脱离，进而感染其他宿主，这时旧的异种才会自然死亡，新的异种随即诞生。”
黎初若有所思：“听起来像是一种记忆的传承。”
叶清婉推了推眼镜，严谨道：“虽然书上没写，但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懂的东西真多，”黎初姿态放松地靠在办公桌边，漫不经心地试探，“防空部的实习生们都像你这么优秀吗？”
如果实习生的水平都这么高，那她刚才在陆明熙面前简直是漏洞百出。
而且关于门禁的事，陆明熙明显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解释，那个罗队长也对她颇有戒备，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继续追究她的身份，但这份怀疑总归是定时炸弹。
以官方的做派，如果发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定会分分钟把她抓起来研究。
没想到叶清婉听后却愣了一下，微微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我……其实并不优秀，”叶清婉声音很低，“我偏科很严重，射击成绩一般，格斗成绩刚及格，也就只有背书厉害一点，所以理论成绩还算不错，拉高了总成绩，最后是擦线进的防空部。”
在防空部，只会背书是没有出路的，理论知识懂得再多，都不如实战能力强。
她可以凭借理论成绩的优势通过部里的考核，但在危险复杂的病区，理论知识救不了她的命。
曾经在教科书上看到的异种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叶清婉大脑一片空白，从前对异种的一切想象，都没有现场近距离接触来得直观震撼。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如此的软弱。
当畸形丑陋的巨型螳螂挥舞着可怕的镰刀向他们扑来时，叶清婉害怕得连逃跑都忘了，脚像生了根一样杵在原地，最后还是陆明熙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走的。
更加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叫黎初的实习医生竟然敢站出来迎战异种。
叶清婉想起黎初杀异种时利落敏捷的身手，心中满是羡慕，还有一点……自卑。
医疗部的人大多不擅长近战，而且黎初还只是一个实习生，实习生连配枪都没有，她是怎么敢冲上去战斗的？
她突然仰起头，对着黎初说：“我觉得你不太像医生。”
黎初心头一跳。
她表情未变，右手不动声色地攥紧藏在兜里的匕首，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是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想到叶清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不像医生，更像是一名战士。”
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