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楚衔玉问，“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应当没什么过节。”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这样算的，楚小姐。”李副总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楚衔玉噤声。
这个画面说不上好看，楚衔玉一阵恶寒。
江栖渊倒在地上，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冒血，很快变成了一滩，将他身上的白T恤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看来闻总说得没错”，李副总蹲在地上，“这一代的代行者没有得到龙神的认可，无法继承神力。”
“你说什么？”
“楚小姐先别着急，”李副总又推了推他的眼睛，看向楚衔玉说道，“我不会对您怎么样的，上司的要求，我也不好违背。”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衔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先过去帮江栖渊止血，再这么流下去就要出生命危险了。
“小夫学长，帮我！”她小声说道。
来这里之后修炼的灵力不多，想着身边还有江栖渊这个大腿，所以楚衔玉在下山之前几乎将身上的灵力都传给了受伤的小狐狸，只留了一点点傍身，余下的这一点，刚刚无意识用来给江栖渊治伤了。
按理来说他的伤口应该好了才对。
可他现在看上去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想必这个地方必有异常。
楚衔玉越想越心焦，此时只恨不得一步跨过去。然而对面还有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李副总虎视眈眈，她尚且保留有一丝理智，不能把自己当盘菜送了。
小夫学长的风力稍微大了一些，似是在回应。
一股更为强劲的风力从窗户中吹过来，掀得漫天都是乱飞的纸张，楚衔玉看着密密麻麻的A4纸，社畜之魂竟然升起了一股心痛感。
“到底在乱共情什么？”楚衔玉忍不住唾弃自己。
那股虚弱、压抑甚至有点愤怒和痛惜的无力感是如此真切，楚衔玉都忍不住手软了。
对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李副总眼镜之下的表情是实打实地裂开了。
他盯着一份合同在空中打旋，风吹着那沓合同纸哗哗作响，原本不可能被风吹动的合同竟然飘了起来，三升三落地飞向了窗台。
“不要！”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李副总扑了上去。
楚衔玉记得那份合同，是一个很难啃的大客户，要求特别多，合同至少改了十几版，价格压了又压才肯最终签下来，李副总光是请人喝大酒就请了不下七趟，据说签约前一天还把自己喝进医院了。
楚衔玉默默给小夫学长竖了个大拇指：学长，你是懂踩痛脚的。
李副总想都没想直接从窗台跳了出去。
楚衔玉趁这个机会赶紧把江栖渊扶了起来。江栖渊身体冰凉，虚弱无力地躺在楚衔玉怀里，楚衔玉轻轻拍了拍江栖渊的脸，唤他，他也只是眼皮子动了动。
她很少见到对方这么虚弱的样子。
“你怎么了？”楚衔玉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把江栖渊的手腕握起来，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她试图将伤口压住，那一块的皮肤却鼓起来，血流更加汹涌，很快顺着楚衔玉的虎口流了满手。
楚衔玉无法接受自己满手都是江栖渊的鲜血。
她慌了：“怎么会这样？”
她扶着江栖渊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睛紧闭着，眉头蹙紧，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毫无血色。楚衔玉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塞进江栖渊嘴里，江栖渊的牙关死死地咬住了。
“张嘴！”楚衔玉道，“你不张嘴我怎么救你？”
情急之下，楚衔玉只好驱动神魂。
“对不住了妹妹”，楚衔玉默念，“欠你的我去地府还你。”
神魂驱动是有风险的，楚衔玉并不想夺舍，因此一直是以一种寄居的姿态蜗居在这具身体里，所能使用的力量不足自身的万分之一。哪怕是跟人打架，都尽量用物理暴力解决。
就连她这段时间的修炼也是为了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以免不经意间用力过猛，撑破了原主的脑干，她实在是想象不了物归原主时怎么面对对方哭哭啼啼的表情。
老祖宗毁了N代徒孙的肉身，这种腌臜事别说天雷看不下去，楚衔玉自己心里这关就遭不过去。
“被雷劈就被雷劈吧”，楚衔玉豁出去了，“躯体再造之术虽然逆天，但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大不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把神魂赔给这小徒孙便是。”
这么一想，便放松了很多。
楚衔玉双手捂着江栖渊的手腕，将额头贴了上去。她闭上眼睛，走入一片虚空之中，虚空之中是她的神魂，在最后一次大战中身受重伤，但竟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神魂眼神空洞，楚衔玉走向自己的神魂，两个身影交融在一起，神魂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神魂伸出手，搭上了这具身体里的一条经脉，一条洪流顺着经脉穿过去，这条原本狭窄滞涩的经脉被冲开，变得如同河道一般宽阔。
楚衔玉回到了自己的神魂里，久违的舒适令人沉迷，不用在凡人的肉身里忍受身体带来的痛苦，感觉轻飘飘的，好想就在这里睡过去，跟以前一样。
但她睡不着，因为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扇她的头。
很烦，耽误她睡觉。
楚衔玉很生气，强行睁开眼睛。发现扇她的是一摞设计稿，落款“楚衔玉”，还是原主亲手画的稿子，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没忘记看一眼江栖渊，对方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楚衔玉将自己手上沾的龙血强行给江栖渊喂了进去，江栖渊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楚衔玉伸手从小夫学长手里把稿件拿过来，又看了一眼，更气了：稿件上还有其他人写的批注，他们用了原主的稿子，还把原主辞退了。
楚衔玉气坏了，欺负她小徒孙，门都没有。
楚衔玉把设计稿攥在手里，打算去窗台找李副总算账，她知道他肯定没死。脚步刚迈出去，忽然有点舍不得，回过头来把设计稿好好地放进了文件盒里，然后从原主的主管工位上抽出了一沓文件。
一看，乐了，是图春的绩效表。
就这个了，没用的东西。
小夫学长很急切，在楚衔玉的耳边窜来窜去，窜得楚衔玉脖子发麻，没办法忽视他。
“有话快说！”楚衔玉怒道。
小夫学长漏风嗓子，憋足了劲想说出点人话来，但实在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他没办法，只好去推动江栖渊放在桌子上的驱邪石头。
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推动石头，桌上其他的办公用品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唯有这块石头纹丝不动。
“你想让我把石头拿开？”楚衔玉的语气发生了变化，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产生了疏离。
眼前这个一团风形状，只能依据反物理漂浮物确定具体位置的鬼魂点了点头，手上的书页翻动得哗哗作响。
楚衔玉收回了想要奔向窗台的脚，默默挪回了江栖渊身边。
小夫学长急了，风声呼啸更大了。
“他是你伤的？”楚衔玉忽然问道。
风声急切地在耳边穿梭，但是楚衔玉已经无心去分辨对方说了什么。她脑子里回想起江栖渊受伤的时候李副总并不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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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听到呼啸的狂风和档案柜倒下的声音。
“你和他是一伙的？”楚衔玉指的是李副总。
对哦，她明明跟这个学长并无交集，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是可以信任的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原主的校友并且跟原主有过一面之缘吗？
这未免有些滑稽了。
风翻动了更多书页，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但楚衔玉都有点听不进去，反而对它露出了防备的姿态。
小夫学长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推开桌面上的镇石，几个回合下来，风力都变小了很多。
楚衔玉虽发现了疑点，但是并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上前查看。
她一边防备这只不辨敌友的鬼魂，一边关注便宜师父的状态。
很快，她发现江栖渊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纹路。
“这是什么？”楚衔玉大骇，捏住江栖渊的手腕，这道黑纹埋伏在伤口下面，伤口却已经近乎愈合，楚衔玉想将黑气逼出来，奈何只要她一动，黑气就会顺着血管向上延伸。
江栖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上去很难受，楚衔玉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会这样，楚衔玉喃喃道，你不是烛渊吗，怎么会这样？
烛渊怎么会因为区区两个小鬼就变成这样？
小夫学长还没来得及将镇石推倒，李副总就重新爬了上来。
他手里护着那份合同，额头上有血流，看起来是捡合同的时候磕的。
他将合同小心翼翼地放进办公柜里锁好，才转过身来愤怒地看向楚衔玉。
小夫学长更急了，推石头的频率加快了不少。
李副总打了个响指，风停止了，所有的东西都掉了下来。小夫学长的身形瞬间缩小了数倍，只能摇晃得动纸张的边角，他只好跑到镇石后面躲了起来。
“你们不是一伙的？”楚衔玉问。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李副总忍着怒气说，“是你自己不要。”
他的胸腔如同吹气球一般地变大，撑开了西装上的纽扣，三角肌和肱二头肌变得异常壮硕，就连大腿肌肉也膨大起来，像一只从穿着西装的牛蛙。
如果李副总没有因为人到中年肚腩发福、头发稀疏，这个场面会比现在好看很多。
而现在看惯了美男对怪东西过敏的楚大宫主只能看一眼敌人再看一眼江栖渊才能确保自己还活着。
“下班吧大牛蛙！”楚衔玉忍不住吐槽道。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怒了大牛蛙，啊不，李副总脆弱的神经，他发怒了，牛蛙眼睛几乎在下一秒就弹跳了出来，差点射到楚衔玉的身上。
黏兮兮的，很恶心。
“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楚衔玉回忆了自己修仙前几百年的阅历，实在是找不出这种东西。
她是见过小□□精的，小□□精很可爱的，除了喜欢怪叫，在其他时候都是很可爱的小妖怪。眼前这东西也就是长得有点像，跟她记忆中□□精的样子没有半点关系。
红红的眼珠子弹了回去，弹回了李副总的手上，他弹了弹眼珠子上的灰，重新安回了眼眶里，眼镜已经不知所踪了。
楚衔玉眼睁睁看着他打算卸下自己的牛蛙手臂继续扔过来，绷不住了。
“起，剑由心止，百魔全消。”
她抬手掐了一个决，这具身体开通了一条经脉之后，她终于可以勉强地动用神魂，有神魂辅助，驱动灵力变得简单很多，哪怕这个时代灵气稀疏，她还是能调动出一些灵力来，对付这只小鬼已是足够。
她手上没有剑，剑在心中，一道剑气从李副总身体里劈过，李副总摇摇欲坠，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