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在哪里？”楚衔玉探头去找。
如果真有鬼差，她是不是能让人给她老朋友托个信？
几千年前，她与冥王曾是故交，两人之间有过许诺，若是有朝一日她陨落了，还能剩下片缕残魂，冥王一定率众大臣夹道相迎，拥她为座上宾，冥府职位任她挑选，从此在地底下横着走。
楚衔玉觉得是时候让他兑现承诺了。
只是当年那个冥王早就有了不想干的念头，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退休，这届冥王若还是他的话......楚衔玉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美好鬼生了。
江栖渊把她的头掰过来，从小摊上拿了一柄扇子遮住，“都说了有鬼差了，别看，他们背后都长了眼睛。”
江栖渊的手没使劲，捏着楚衔玉的脸颊正对着他，另一只手抖开折扇，将两个人的头遮住。
江栖渊：“像你这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的生魂，他们最喜欢了，你猜他们会不会偷偷把你夹带进去献给恶鬼？”
楚衔玉：......违规的老板，你吓唬小孩儿呢？
这里的确有鬼差巡逻，不远处还有一扇鬼门，不难找，红木绿瓦的高大牌坊，正中一块匾额，写着"鬼门"二字。每年只有限定时期才会出现，今日便是最后一天，过了今日，这扇门便会消失。
鬼门人口不少，鬼差忙着入关登记，暂时没空理会这边。
但是鬼门关口拥挤，人群推推搡搡的，鬼差不得不出来维护秩序。
“你!哪儿来的！无关人口后退，不要挡路！”
鬼门的那一头是幽深不可测的地府，沿途开满了红色石蒜，正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双体积巨大、形态非常漂亮、但泛着绿光的眼睛，如同开了恐怖片氛围灯一般。这双眼睛威严地扫过，一眼就能看穿整个鬼市。
眼皮眨动的一瞬间，幽绿的眼珠突然转动了起来，看向一个地方。
楚衔玉被路过的人撞到，正想回头看是谁，江栖渊突然也被撞了一个踉跄，正好扑向了楚衔玉。
他张开双臂将楚衔玉捞进了怀里。
楚衔玉被他密不透风地箍住，险些喘不上气来。
“松手...”
江栖渊箍得更紧了，楚衔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压瘪了。
楚衔玉:......这厮绝壁是故意的。
那双眼睛在这个方向停留了几秒，又转向了别处，巡视了几圈未发现异常之后，便悄悄淡去了。
大眼珠子消失的一瞬间，门下的鬼差都松了一口气。
江栖渊终于肯把手松开，楚衔玉脱离了禁锢，大口喘着粗气。她的脸涨得有些红，忿忿地盯着江栖渊，分明是要找他算账。
“嘘！”江栖渊抓住了楚衔玉抬起的手腕，把她重新拉回自己身侧。
“你看那边。”
楚衔玉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刚才撞她的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是轩辕绍？
不对，不是轩辕绍。
是邵恒。
楚衔玉想起她为什么会觉得邵恒眼熟了。
一个人转世之后可能会生出不同的皮相，但是灵魂的模样是不会变的。因此警察邵恒即便与轩辕绍有着不同的长相和性格，他们无意中透露出的神韵也是相似的。
就是那股神韵，让楚衔玉擦肩而过时多看了他几眼。
邵恒正在神情呆滞地走向鬼门关。
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两眼放空、四肢僵硬，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他不像有的鬼魂不知道自己死了，在鬼门关口大吵大闹试图逃跑，也不似坦然赴死，而是像被人抽走了一半魂魄一般。
鬼差也发现了异常，拒绝下地府签证。
“阳寿未尽，生魂，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鬼差指路，“下一个。”
邵恒仿佛听不见一般，依旧在往里走。
在鬼门关口似乎被一层薄膜挡住了，其余鬼都能进出自如，但他不行。尝试了几次，头上开始渗出鲜血，脑门上豁开一个大口子，汩汩往外冒血，整张脸都被血液覆盖，染红了蓝色的警察制服。
就像他“死前”一样。
鬼差嫌弃他影响市容市貌:“前面的，再不走记你违反地府文明建设条例，扣你功德了啊！”
邵恒置若罔闻，依旧在重复刻板动作。
鬼差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上前查看情况。
楚衔玉想过去把邵恒领走，被江栖渊拦住了，又是利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挡住。
完全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楚衔玉仔细想了想自己近日的举动，除了昨晚不得以自保，其他应当没什么露馅的地方。但昨夜的事情，江栖渊并没有多问。哭脸面具人伤于自己的武器，即便说成是起了内讧也是说得通的。
再说，若是发现自己心爱的徒儿被人夺舍，岂不是正好把她送去鬼门关打回原形，好还他徒儿一个公道？为何会向现在这般千方百计地阻止她与地府的人接触？
楚衔玉想不明白，难不成原身跟地府有过节？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楚大宫主从不内耗。
她一眼看穿江栖渊：“不让我去，那你自己去？”
江栖渊不置可否：“他自己会来的。”
。
鬼市里有专门的收容场所，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会被送往这里。
邵恒的双手被一根绳子绑住，绳子的另一头牵在一个胳膊上系着纪律委员红袖套的志愿者手上。志愿者把他送到了收容所。
邵恒被安置在了收容所大厅的长椅上，乖巧地坐着。
楚衔玉坐到了他对面：“认识我是谁吗？”
邵恒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瞳孔放大：“你是楚...楚...楚....”
看来这是轩辕绍，还有一点没忘干净。
楚衔玉赶紧伸出手：“你好，我叫楚衔玉，认识一下。”
还好她与原身碰巧叫了同一个名字。
“你好。”邵恒乖巧地伸出手回握，比轩辕绍有礼貌多了。
他身上的血渍已经不见了，恢复了初见时的样子，穿着警察制服，面庞、衣领还有头发都干干净净的，唯独面色苍白、眼神也有些呆滞。
江栖渊没有跟楚衔玉一起，据他自己所说是要去找收容所的管理员交涉，不然没办法把邵恒领走。
收容所的管理员本来是不在的。但是江栖渊亲自到访，他也很快出现在了这里。
两人不在大厅，在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里，江栖渊挥手下了一道屏障，这样外面的人就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烛渊大人！”元官单膝跪地。
他曾经是烛渊的扈从，是一条蛟龙，从上古时期一直追随到了现代。自从人间灵气衰弱之后，烛渊就解除了他们的主仆关系，但他依旧不肯离开。
江栖渊点头。
“大人，您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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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官看起来很高兴，这几千年里烛渊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锁在辰虚山，他也有很久没有见过烛渊了。
此刻江栖渊亲自来找他，他颇有一股少主一声令下，老臣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兴奋感。
"我让你寻的残魂，有消息了吗？"江栖渊问。
元官摇头，“找了几千年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如果楚......”他看了一眼江栖渊的脸色，改口道，“如果那位大人还在，就算神魂碎成渣子也该找到了。”
他看着江栖渊的脸色，原本是很高兴的，几千年来从未见过的轻松愉悦，他差点以为对方已经放下了。不料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烛渊又恢复到了原来那个看一眼就恨不得自戳双目自领雷刑三百道甘愿自己从未见过他的状态。
就连除了主仆之情以外几乎理解不了其他感情的元官都觉得，烛渊太苦了。
很多时候元官自己都很好奇，烛渊对楚华仙尊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感情。
那楚华仙尊呢，她值得吗？
“还有吗？”江栖渊又问了一遍。
回答过无数次的答案，对方总是不愿意相信，一遍又一遍地问着相同的问题。
元官只好再答一遍："自江州村鬼市和收容所建立以来，已经能够覆盖神州大地的所有区域，只要有楚华仙尊的踪迹立刻就能发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收容所里的孤魂野鬼，不管是自己飘来的还是被人送进来的，都与楚华仙尊没有半点相似。"
“一丁点都没有？”江栖渊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熟悉他的元官知道，烛渊大人已经快崩溃了。
元官不敢继续往下说。
不止收容所，就连鬼市的扩建都是按照楚华仙尊的喜好来的。楚华仙尊喜欢热闹、什么新鲜玩意都喜欢凑一手，这些年但凡有点新鲜的都被江栖渊搜罗了过来，哪怕他其实只喜欢清静，也从未嫌弃这里吵闹。
他只觉得还不够，不够大，不够新鲜，不够有趣，不够把楚衔玉的残魂吸引过来走不动道。
元官一手把江州村鬼市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他敢说这在九州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可能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乐园。可即便如此，烛渊大人还是等不到他想等的人。
因为楚华仙尊早就已经不在了，消亡于天地间，如同几千年前的修仙盛世一般，落幕了，就是落幕了。
江栖渊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原本是要出去与楚衔玉汇合的，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若只有一魂的转世，真的不能生出完整的三魂七魄吗？”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元官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认真回答了烛渊的问题：“若人魂留存，尚有可解，但大人当年从冥王手里抢来的是楚华仙尊的地魂，即便再怎么用龙血温养，也是不能生出完整的三魂七魄的。”
“天魂人魂已灭，地魂即便生出神智，那也是虚幻泡影，或一辈子孤苦伶仃，或被天道发现抹杀。大人要么把她当做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尚有一线生机，要么......便是仅存的地魂，也很难保住。”
......
楚衔玉发现邵恒像失了魂一样，很难交流。
她试图跟他叙旧，但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是已读不回的状态。
这让她有点抓狂。
她趁江栖渊不在，用上次修炼仅剩的最后一丁点灵力试探了一下。
邵恒的天魂被人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