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回军校的路上，宁轻舟总算找到时间给乔安发了消息，约定在一间训练室见面。
乔安出门前还跟谢疏月通了气，谢疏月先前已经找过宁轻舟，据她说是要拜托宁家帮忙找个人。
在训练室等候时，宁轻舟反复琢磨腹稿。中心军区第一舰队已经转变了对乔安的态度，从考验和招募改成能暂时达成合作即可，他先前准备的话术也要重新推翻了。
这种转变能看出来中心星系军区内部终于慢慢达成共识，要开始排查有问题的人，乔安属于他们死马当活马医的工具。
因此那些人也希望宁轻舟同为校队成员，能更好地和乔安拉近距离，解除误会好好商谈。
宁轻舟还记得在赛场里挨揍的感觉，想到等下要说的话，心情更加复杂。
跟他预料的一样，乔安来了以后就大大方方盘腿坐下等着他先开口，看得出来双方的心情都不是很美好了。
宁轻舟又挂上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具，先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并且许诺将赔偿乔安相当于一台新雁门的现金。
乔安面无表情，但瞳孔控制不住地在灯光下收缩：对手竟然首先攻击己方最大的弱点！！现金！！
但她也不想场面地说句没关系就接受下来，更不想为她展露过的一些拳脚功夫表示歉意，他就活该挨揍。
而先前之所以行差踏错的原因，宁轻舟斟酌着字句：“这两年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备战区，都出现了几起指挥失去自我意识以后，精神力攻击队友的事件。事后他们失去了相关的记忆。
“还有单兵攻击战友的，则宣称是受到了未知的精神力控制。而你可以辨别不同的精神力，遇到这种情况会比检测器更灵活，甚至可以做到及时防范。”
乔安不由凝神蹙眉，这不就跟夏莜当时遇袭的情况一样？
“检测器，相当于是上了一道后置保险。”提起这个宁轻舟还是心虚气短，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昏招，太容易被发现了。
“那些人攻击战友的原因是什么？”乔安此时也不想纠缠于检测器的问题。
“并没有确认。”宁轻舟轻轻摇头，悄悄观察乔安的神色，“最开始是发生在前线居多，当时怀疑是战争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后来在一些还没上过战场的战士身上也出现了。
“最早的记录是近三十年前了。后来一度不再发生，直到近两年。”
时间跨度竟然这么长，乔安顿时觉得摆在他们面前的像是个魔盒，如果硬要说的话，默缇星的时候军校生不也是大肆精神力攻击。
所以说不同的阶层之间的信息差就是很难找平，在这之前他们边缘星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就知道上学和比赛。C916可还常年驻扎着一大批前线军人呢。
消化完信息，乔安自然而然地提出接下来的问题：“这些人被发现以后是怎么处理？有什么提前发现问题的手段吗？”
“据说是被关押，也有说是会被流放去某些无名星。而提前发现的方法，其实前线军区曾经摸索出一个粗略的排查方式。”宁轻舟默默垂眼不敢对视，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更危险。
“当一个战士的精神力消耗到最低的时候，可以轻易对他施行精神力控制，如果这个人的反应是暴起反抗，大概率最后会出问题。但这个方法并没有得到推广。”
乔安眼里透着了然，这才是他往自己的机甲装检测器的真正原因，想找机会对她进行测试。
是她的优秀太引人注目了。
而这个事前检查方法推广不下的理由也很简单，首先是对人类施行精神力控制这个行为本身就违法，很难拿上台面。
再者，除了两个当事人，没有第三人能证明控制的人下达的是什么样的指令，结果操控的空间太大了。
最后还有一个很阴暗的可能性，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与其费时费力地排查和预防，不如等到出事时人证物证齐全，毕竟听起来只是小概率事件，检测的成本和收益并不匹配。
而被检测的人，也不会愿意因为某种低概率事件而赔上自己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一旦认定有问题，至少得落个被边缘化吧。
扪心自问，乔安也不想参加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测试，结果还可能让她还没毕业就被分配去做炮灰。
宁轻舟安静地等乔安理清思路，视线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也不了解这是她在思考的表现，还是单纯地生气了。
他的后背到脖子和耳根的地方开始升温，他硬控着自己保持好坐姿。
“所以你是代表谁呢？”乔安轻声问，现在她对面的到底是个人还是家族还是舰队。
宁轻舟感觉耳根持续地发烫，“之前的不恰当决策是我个人的问题，但是第一舰队确实有需要你协助的地方。”
“那他们是什么诉求。”乔安的拳头还是虚握着，手指轻轻抵着机甲戒指。
宁轻舟挺直腰背，“想请你帮忙关注联赛里失常的军校生，主要是指挥。有异常发起精神力攻击和控制的我们要做统计。”
“统计出来以后呢？”
“暂时还没有决策。”宁轻舟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我个人猜测是因为现在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但是军区各方对此的意见并不统一是吗？”乔安反问，如果意见一致也不必偷摸用上这些手段。
宁轻舟点头，很坦诚地说：“暂时来说不只是不统一，甚至支持就会被冠上挑起内部斗争的帽子。当然也可能等默缇星的事情调查出来以后会有所转变。”
虽然他也不理解一些人掩耳盗铃的行为，但这就是现状。
见乔安没有反应，宁轻舟继续加码，“如果最后结果不理想，确认会有很多人出现不稳定的可能性，按照这个趋势，前线很难说什么时候就出问题了。”
一下子上升到整个联邦生死存亡的高度，乔安站起来活动窝麻了的膝盖。
今天听到的消息没有更多的信息来源佐证，她一时很难辨别真假，也无法完全信任宁轻舟这个人。
别看他一下脸红，一下诚恳地睁着晶亮的眼睛，干坏事的也是他。
但乔安又确实有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而且这些说法也和夏莜之前的遭遇诡异地重合。
宁轻舟低头在原地坐着，不动声色地活动双腿，现在的形势是他落在下风，但乔安已经动摇了，她不是喜欢被俯视的人，他觉得自己最好先别站起来。
乔安原地转了两圈，又一屁股坐下，随口丢下一个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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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我的机甲里不止一个检测器。”
她不觉得会有三方的动机和诉求都是这么巧合的一致，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进这个房间以来宁轻舟第一次失去表情管理，眼光里透着震惊和一丝清澈的迷茫，“是谁装的？”
好特别的一款贼喊捉贼，乔安还不准备和盘托出，“不知道，就是中心星系的渠道该好好查查了。”
“……”无声地中了一箭，拿捏不准的宁轻舟准备上报，中心星系不止第一舰队盯上乔安也很正常，就别是其他什么人。
“我可以协助你们。”乔安懒懒散散地双手撑地，如果事情真的跟宁轻舟说的一样严重，跟她继续追查下去的路线也一致，顺手就给做了。
“谢谢。”宁轻舟明白饭要一口口吃，总不能一张口就让人过来测试一下是不是有问题，包挨揍的。
“现在默缇星什么情况？”乔安的问题转折很快。
“到今天为止的消息，还没有发现幸免的蜃兽。”
遗憾但又预料之中，乔安当时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好了。
联邦还未曾在其他星球上发现过蜃兽，这次很可能是一次惨痛的种族灭绝。
还很可能是人类自己干的。
乔安从兜里摸出来一小块叠纸，是拜托谢疏月帮她画的素描，展开的纸张边缘还很粗糙，“我在水下的时候看到的幻觉，也可能是蜃兽被污染的线索。”
那是蜃兽给她传的大批机甲入水的画面，估计说出来也没人信，但反正她给出去了。
宁轻舟小心地收起不知从哪里扯下来的纸片。
“荒星的畸变种呢？”乔安睨着宁轻舟慢条斯理的动作，冷不丁开始拿他当AI问答。
宁轻舟很自然地回答：“已经清理好了，没发现其他疑点。”
那也是个奇怪的事情，宁轻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需要隐瞒，最大的问题早在直播中完全暴露了，但星网上的消息暂时还是封锁的。
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乔安干脆发出一个请求：“机甲的赔偿就不用了，帮我找一下这几个人。”
她骄傲地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扛住了最严峻的考验，但拿人手短的道理她懂，现阶段合作可以，她没准备就这么投入第一舰队麾下。
干脆就用这个人情找一下那三位从研究所兼职出来，执行秘密任务的前辈们是什么情况。
“……好。”宁轻舟轻轻吸气，觉得刚刚吃下去的那口饭又噎在喉咙了。
谢疏月也让他找人，至少还是她自家人，现在这些人跟乔安又有什么关系。
宁轻舟最后对乔安透露了一个消息：“我们回去以后，可能马上就要启程去帕瓦索集训。”
“帕瓦索的问题最大？”乔安直指核心。
“也不算是，所有军校都会去，以后也会轮流去其他星系集训。主要目的也就是加大训练接触，及早发现问题。”
懂了，就是让她趁机多干点活。
顺便她还可以看看泽恩是打的什么算盘，这人三番几次针对她，也没讨到好，到底是什么动机如此锲而不舍。
总不能是跟宁轻舟一样吧，宁轻舟目前看起来还有点为公为民的正气，泽恩更像一款纯邪恶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