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大雪。
平静没多久的盛京城,又迎来一场新的风波。
凉州那位被逐出家门的四小姐郁筝,自东城门开始,三步九叩,状告郑国公府的小公子郑烁,虐杀周家二姑娘,且曾利用其兄郑烨之势,为德育堂向各地边军之中输送销金散牵线搭桥,并收受德育堂贿赂共白银三百三十万两。
此事在盛京掀起轩然大波,闻讯前来围观的百姓将通往宫门的长街围得水泄不通,人潮险些将郁筝淹没,幸得掌京畿防卫的沈家三爷沈玉舟带着禁军赶来,在人群中生生隔出一条通道,将郁筝送至宫门口。
一份有周钰的验尸报告和大理寺与刑部狱卒录问口供的完整案卷,一份德育堂账房先生徐放多年前亲笔所写,签字画押的口供,半本盖有德育堂信印的账册,也被沈玉舟帮忙呈至圣前。
消息如闪电般在盛京迅速铺散开来。
沈家。
眉目艳丽的少女当即起身,问:“当真?”
正是郁筝入城那日,那群小孩口中的凶女人。
“真真的,阿荣说整个盛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得到丫鬟的肯定后,她眉眼间都是喜色,却又眼含热泪:“我就说,三哥怎会对周姐姐的死置之不理!”
自周家出事后,三哥便严令家中人,不允许为周家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这些日子,她没少为这事同他吵架,甚至大骂过他是懦夫,分明喜欢周家姐姐,分明知晓周家罪不至此,却对周家的灾难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昨晚,得知郑烁害死周家姐姐后,第一反应便是果断将她困在家里。
原以为兄长真无情懦弱至此,没想是她想错了。
她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打开门,果见外头看守她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撤除,三哥解了她的禁。
她红着眼眶道:“快,去告诉姐妹们,为周姐姐和家人报仇的机会来了,让她们都去宫门口。”
丫鬟亦红着眼眶,重重点头。
后宫,朝阳殿。
宸妃面色煞白,几欲昏厥,她紧紧抓着宫女的手臂,道:“快去问母亲,烁儿怎么会沾上销金散!”
郑家。
瓷器碎了满地,郑国公夫人已经晕了过去。
郑国公咬牙切齿:“废物!不是说证据都销毁了吗?”
他知道,若陆珩决意要查销金散的案子,不解决他,郑烁曾经做过的事就瞒不住。
他一直防备,想杀的对象也都是陆珩,怎么也没想到,那郁家女手上竟有本该被销毁的账册,更没想到她一个女子会有胆量将此事公诸于众。
倒是小瞧她了。
地上跪了一地人,不敢吭声,更不敢辩解。
还是管事问:“老爷,那陆珩还杀不杀?”
郑国公怒道:“还杀什么杀?把人都召回来,该杀的应当是跪在宫门口的那个!”
老管家应声正要出去,又被郑国公叫住:“去告诉木先生,不管用什么办法,最晚明日,务必想办法让那女娃娃引起民愤。”
******
街边酒肆,二楼雅间。
流云看着长街上涌动的人潮,和突然间消失的各路杀手。
终于明白过来昨晚大人为何说最晚今日,那些杀手便都会撤了。
敢情是有人帮他吸引了火力。
他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道:“郁姑娘乃真勇士。”
陆珩早已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又把自己的衣衫丢给流云,道:“替我护着她。”
说罢,便下了楼。
出得酒肆,入了一条小巷,早有马车在等着他。
陆珩上了马车,道:“走吧。”
******
夜色如墨,马车在云安镇永兴坊的一间小院前停下。
车夫下车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出来一满脸胡须的壮汉。
壮汉见着外头马车,忙朝马车行礼道:“大人!”
马车里的人,正是陆珩。
壮汉将陆珩迎进屋:“大人此时过来,是要见那人?”
陆珩看了眼漆黑的书房:“他可有招认什么?”
壮汉有些惭愧:“还是那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陆珩颔首,也未再多问。
二人进得书房,壮汉点燃蜡烛,将书柜第二排里的书倒腾了一番。
两组檀木书柜分开,露出一堵墙。
这墙看着并没有异常,陆珩过去,旋转机关,轻轻一推,那堵墙便转动起来。
墙后是一片黑暗。
壮汉递来火把,火光霎时照亮了里头,一条只有两人身宽,直通地下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壮汉很自觉地守在外头,陆珩借着火把的光,提步下了台阶,走了十二阶左转,又下十阶,见得一扇石门。
陆珩找到第三道机关,推开门,里头是一间密室。
密室并不大,一眼便能将里头格局看完。
一桌,一人,一蒲团。
在陆珩踏进密室的一瞬间,嘲讽声从密室角落传来。
“今日可真是稀奇,竟在这种地方见到了陆大人。”
说话的,是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青年懒懒散散倚靠在墙上,一派悠闲姿态。
只可惜,他的手脚,都被带上了铁链,锁在墙上,稍一晃动便能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
陆珩将火把插在密室的墙壁灯座上后,行至他对面案桌前坐下,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才慢条斯理开口:“好久不见,梁掌柜。”
青年正是曾经遍布大齐三十六州,拥有三百八十家分号的药铺,德育堂的掌事人——梁寒。
当年西北军中的销金散,有七成是出自德育堂。
周斐处决西北军中那些权贵子弟后便开始以雷霆手段大肆彻查北境军中销金散的来路,德育堂账房先生徐放带着账本消失无踪,梁寒亦断尾求生,丢掉自己十年心血并半条命,才从周斐手下死里逃生。
谁知他前脚刚出西北地界,后脚便栽到了陆珩手里。
陆珩此人,自幼读的是圣贤书,立的是凌云志,然行事手段却不怎么磊落。
他逮住他后,并没有将他交于任何人,而是把他秘密带回来关在了此处。
算起来,已有两年多了。
这两年多,他也未曾对他严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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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每日让人过来同他说说话,套取信息,而他自己却极少来到此处。
梁寒看着眼前斯文俊秀的青年,阴阳怪气道:“是挺久没见,不知陆大人屈尊降贵来到这小地方,有何贵干?”
仿若他是这里的主人,陆珩才是客人。
陆珩也不恼,自怀中拿出一物,搁置在案桌上,开始胡编乱造道:“我前几日在徐州认识一位夫人,那夫人带着个五岁的孩子,过得甚是艰难。”
他端得是一派霁月清风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让对面的人坐直了身子:“那孩子将这东西给了我,说这是她爹爹留给她的唯一物件,让我帮忙打听她爹爹的下落。”
案桌上被他搁下的物件是一枚平安玉锁,稀有的淡紫色,成色极佳,水润光泽,晶莹透明,看着便价值不菲。
原本还能强装镇定的梁寒在看到此物之后,霎时变了脸色:“你要做什么?”
陆珩手指缓缓敲击桌面,道:“没什么,就是想请梁掌柜帮我出面,指认几个人。”
梁寒怒极反笑:“怎么?陆大人想让我帮你攀咬谁?”
陆珩将玉锁往梁寒面前推了推,徐徐说道:“景文六年,十月,梁掌柜以三百三十万两白银,在明月楼拍下一幅前朝青蘅先生的《月夜江山图》。很不巧,这幅墨宝的真迹当时在家父手中,梁掌柜拍下的那幅画,应当是赝品。”
“景文七年,三月,梁掌柜又以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在明月楼拍下一只乾元年间扬州窑厂为贺献帝六十大寿烧制琉璃盏,这只琉璃盏倒不是赝品,但这套琉璃盏共有六只,单一只卖出这个价,可算是天价了。”
“同年十月,梁掌柜又看中一件粉釉瓷瓶,以三百万两的价格拍下它。”
陆珩说罢,收回手,道:“这三件宝贝分别由郑国公府小公子,镇北侯府三公子,和北安陈家二爷在明月楼寄卖,让你指认他们,不算攀咬。”
梁寒听得他这话,心已经沉了一半,然面上却未露出破绽,他挑了挑眉,反问道:“陆大人既已查到这些宝贝的来路和去处,想必应该知道,鄙人没有旁的爱好,只喜欢收集一些古玩字画,每年总要在明月楼买上几件好东西。鄙人又不似陆大人出身高门,见多了稀世珍宝,偶尔看走眼有甚么奇怪?况且明月楼对卖家身份向来保密,陆大人凭何断定我同他们有所勾结?”
陆珩听他反驳,也不在意,只道:“前几日本官找到一本账册,上头清清楚楚记着梁掌柜这些年送出去的宝贝去处,以及后来将那些宝贝买回来的价格,很不巧,这几样东西都在那账册上,账册上还有些旁的宝物和朝中官员,梁掌柜要本官一一说给你听吗?”
梁寒闻言,猛然起身,铁锁叮当直响:“你找到徐放了?”
然而在看到陆珩的神情时,霎时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他冷笑讽刺道:“咱们刚正不阿的陆大人竟也学会诓人了?”
陆珩淡淡笑了笑,也没否认。
如梁寒所料,他并没有找到徐放的踪迹,他说的这些信息都从郁筝那处得来的。
他起身拢了拢袖子,看了眼那枚玉锁,好整以暇道:“梁掌柜不必急着答复我,我有的是时间,就坐在这里等你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