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娩难得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缕垂落的发丝。
邾辕这个碍眼的麻烦终于被彻底清扫干净。她在骨力身边的地位,又稳固了一分。
骨力,那个疯子,力量是膨胀得可怕,但脑子……哼。
她当时用了惯常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煞有介事地宣称此次成魔代价的破绽是她“拼尽全力”、“冒着巨大风险”才短暂得到的机会,还严厉地命令他必须好好抓住。
如今龙商那个闯祸精把代价修复了,骨力竟也未曾深究。
力量带来的盲目吗?也好,省了她许多口舌。
恚海那边……申由那小子已经回去了吧?她漫不经心地想着。那些神明们,想必正经历着一场尴尬的“信任危机”后的和解闹剧。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睑,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静时刻。
神界,恚海宫殿。
面对众神的歉意和担忧,以及塞来的种种赔礼,申由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又挂起那副懒洋洋的笑容:“诸位多礼了。不过是魔界的一点小把戏,扰了大家的清静,倒是在下该说声抱歉。都过去了。”
然而,并非所有恚海神明都融入了这份和解的气氛。
灵霙独自站在殿角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白玉雕像,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被众神簇拥的申由。
“所以,”他向前一步,逼视着申由,“你当时从骨力的魔爪下救回子飞上神,身受重伤,为什么能好得那么快?”
申由脸上的笑容未变:“灵霙,这个问题……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他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挑衅的弧度,“你又不是没有与我‘切磋’过,我的实力究竟如何,你应该比在座的……大多数,都更‘清楚’几分,不是吗?”
灵霙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周身那股属于魔族贵族的恐怖威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离他稍近的田蓼采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眼看气氛又要紧张起来,子飞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好了,灵霙,申由的恢复能力确实异于常人,这或许与他特殊的魔力性质或体质有关。在魔界生存,没有些保命的本事才奇怪。重要的是,他平安回来了,也证明了清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转向众神,笑容和煦。
“为了庆祝大家劫后余生,伤势痊愈,也为了驱散这些日子的阴霾,不如我们来做些轻松的事?束荷提议,大家一起制作花灯如何?点亮恚海,也点亮彼此的心情。”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尤其是田蓼采菲和伯蒲。
花灯,象征着光明、希望和团圆,正是此刻恚海最需要的。
制作花灯的材料铺满了宽敞的偏殿。
恚海众神大都不是人类所化。即便唯一曾是人类的荔娅申由,也不清楚这种习俗。
春秋时期,连纸都没有被发明出来。且战火纷飞,百姓疾苦,哪里来的花灯盛会?
共菽吕隼,作为经历过无数人间轮回的“轮回参与”者,对宋代发展至鼎盛的花灯习俗了如指掌,此刻自然成了最权威的导师。
他们耐心地讲解着竹篾的弯折、绢纸的糊裱、灯芯的安置,声音温和而沉稳。
“花灯盛会,意在祈福、寄情。人间每逢上元,汴河两岸,灯山耸峙,鳌山争奇。百姓携家带口,赏灯猜谜,通宵达旦,是真正的‘东风夜放花千树’啊。其盛况……”共菽捻着胡须,眼中是追忆的暖光。
田蓼和采菲听得双眼发亮,兴致最高,拉着动作缓慢的樊娀和依旧板着脸的灵霙,围坐在一堆竹条、彩纸和浆糊旁。
“灵霙灵霙,快看!这只兔子灯是不是很可爱?”采菲举着一个初具雏形的兔子框架,“像不像你?”
灵霙正试图固定一根竹篾,闻言手一抖,差点把兔子耳朵掰断:“胡说八道!兔子胆小如鼠,分明更像你才对。”
田蓼立刻护着妹妹:“才不是!采菲胆子可大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你那张冷脸和吓人的魔气吓到的!樊娀姐姐,你说是不是?”
樊娀正慢条斯理地给一只刚糊好白纸的兔子灯身粘上粉色的耳朵,闻言认真地看了看灵霙,又看看采菲,缓缓点头:“灵霙,形似,兔子。采菲,是,花朵。”
她的话语让灵霙一噎,田蓼则噗嗤笑出声,采菲也红着脸笑了。
纫兰皱着秀气的眉头,指尖嫌弃地拈起一根粗糙的竹篾:“天工坊里流光溢彩的琉璃宫灯多的是,何必费这功夫……”
话音未落,她就被田蓼和采菲一左一右架了过去。
“自己做的才有心意嘛!纫兰快来!”纫兰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按在了案前。
结果自然是天倪承担了大部分手工,纫兰在一旁优雅地指点江山:“这里糊歪了……嗯,那个结要系成同心如意纹,才配得上本小姐的身份。”
天倪好脾气地应着,手上动作一丝不苟。
“笨死了!竹骨要这样搭才牢固,绢纱要绷紧……哎,算了算了,看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本小姐亲自示范!”她终究是坐不住了,夺过天倪手里的半成品,开始利落地操作起来。
共菽吕隼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鼓励道:“纫兰姑娘聪慧,定能做出别致的花灯。来,不如试试‘龟寿延年’的样式?”
纫兰哼了一声,但目光扫过樊娀,还是默许了。天倪纫兰,在共菽吕隼的指导下,开始制作憨态可掬的大乌龟花灯。
另一边,同样拥有“轮回参与”神力,很是了解人间的子飞,手艺堪称精湛。她指尖流淌着银白的神力,竹篾在她手中如同温顺的丝线,迅速成型为一个精巧的骨架。
伯蒲见状,立刻拉着束荷凑过来,指着子飞刚成型的骨架底座,夸张地比划:“束荷束荷!你看子飞这底子打得多好!我们联手,做一个最巨大、最华丽、花里胡哨……哦不,是美轮美奂的荷花灯如何?定能艳压群芳!”
他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亮闪闪的装饰材料,不由分说就往骨架上粘。
荔娅看着眼前一堆竹篾、绢纸和浆糊,难得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春秋乱世,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盛会的便是祭祀活动,多用青铜礼器与篝火。
而她记忆里的夜晚,只有烽火。百姓在战火中挣扎求生,何曾有过这般繁花似锦、灯火通明的盛景?
共菽吕隼描述的汴梁灯会,那些关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词句,那些“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热闹,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在荔娅眼前徐徐展开。
那样的灯火辉煌,那样的笑语喧阗,是她从未亲历过的、属于和平人间的喧嚣与温暖。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热热闹闹的恚海众神……恚海偏殿充满了生机与暖意。
可惜,少了一个身影。独独少了一个本该最活跃的身影。
那总是笑声爽朗,肌肉贲张的身影,不在了。
他本该和灵霙比试力气、逗得田蓼采菲咯咯直笑、帮束荷递工具的。
无论是人间盛会,还是恚海聚会,乌戈玛都一定会喜欢的。
西戎的火神节上,他就总是最活跃的那个,喜欢和部落的男孩们一起,在跳跃的篝火旁追逐,把燃烧的火把高高抛向夜空。火光映着他碧绿的眼眸,像草原上最耀眼的星辰。
热闹的恚海文书殿,制作花灯的欢声笑语,此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再盛大的灯火,也照不进亡魂的世界。
她默默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薄薄的竹篾,仿佛想从中捻出一点慰藉。
身旁的榻垫微微下陷,是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来了。
申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顺着荔娅方才的目光,也望了一眼那空荡处,仿佛也看到了那个缺席的身影。
过了片刻,他才低声开口:“荔娅,想做个什么样的花灯?”
荔娅抬起头,绿眸中蒙着一层水汽,但很快被她用力眨去。
“我想……”她吸了口气,抬起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为乌戈玛做一个花灯……狐狸或者狼怎么样?他小时候总爱追着雪狐跑。”
申由心头一紧。乌戈玛的死,是恚海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他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嘴角:“乌戈玛大概会更喜欢狼?勇猛无双,威风凛凛,像他一样。”
荔娅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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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眼睛微微亮起:“你说的对!”她用力点头,“就该是狼!威风凛凛的头狼!”
她这个提议,也吸引了恚海众神的注意。殿内的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一股无形的哀思弥漫开来。
“我们也要做!”田蓼的眼眶变红了,“我们要做最漂亮的小狼灯给乌戈玛哥哥!”
采菲的声音带着哽咽:“要是……要是我们早点发现乌戈玛哥哥,早点治疗他……”
纫兰放下手中刚挑选好的、准备做豪华花灯的材料,抿了抿唇:“在我有娀的地盘遭此不测,是我失察。天倪,我们也做一个!要最好的材料!”天倪立刻应声,眼神坚定。
共菽和吕隼两位老者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痛惜和自责。
“唉……”共菽长长叹了口气,“乌戈玛小子当时明明就一直和我们坐在一处喝酒谈天……是我们这两个老糊涂,只顾着下棋喝酒,没能看住他啊!”吕隼也沉重地点点头。
灵霙虽未多言,也沉默地颔首,表达着无声的哀思与认同。樊娀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仿佛在回忆那个消失在因果之中的同伴。
伯蒲更是瞬间没了摆弄巨大莲灯的心情,脸上写满愧疚,束荷轻轻握住他的手,用冰凉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子飞则相对比较沉静。她早就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千年前的恚海失控,还有更早的上古神魔战场……
此刻,子飞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了众神的情绪:“诸位,不要太过自责了。邾辕处心积虑,防不胜防。不如这样,大家都为乌戈玛做一盏小狼灯吧,寄托我们的思念。不过……”
她环视众神,话锋一转:“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前行。除了小狼灯,大家也别忘了为自己再做一盏灯。守护好自己,守护好恚海,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众神纷纷应允。大家纷纷围拢到共菽和吕隼身边,认真地学习如何扎制小狼形状的花灯骨架。竹篾在神明们的手中弯曲、缠绕,逐渐显露出狼的轮廓。
荔娅学得分外用心。然而,起初尝试时,那竹篾似乎总是不听使唤。
她看着自己手中那个歪歪扭扭、毫无神采的纸狼雏形,再看看共菽手中那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仰天长啸的灯坯,挫败感油然而生。
“共老,为何我这狼……如此不灵动?像只……打蔫的狗?”她皱着眉,对自己的作品很不满意。
共菽接过她手中的半成品,指着几处关键点:“这里,狼颈的线条要更流畅有力,显出它的警觉;这里,后腿的弧度可以再张扬些,才有奔跑的动势……”
他一边讲解,一边用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三两下便调整了骨架的角度,重新修剪了纸张的边缘。
吕隼在一旁补充:“注入一点你的心意,孩子。想着乌戈玛的样子。”
荔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乌戈玛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开弓射箭的英姿,还有那爽朗的笑声。
当她再次睁开眼,指尖的神力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心意流转。竹篾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几番巧妙的弯折定型,一只昂首挺胸、眼神锐利、姿态矫健的小狼灯骨架便栩栩如生。
“好!好!”共菽和吕隼同时赞叹,“神乎其技!荔娅姑娘,你这份心意,乌戈玛定能感受到!”
荔娅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她抬起头,朝申由望去。
看,我厉害吧。
申由一直留意着她,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心头微动。他的眼中映着灯火和她飞扬的神采,没有言语,只是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嗯,很厉害。
“申由,”荔娅的心情明朗了些,“除了小狼灯,你想为自己做什么灯?共老吕老说人间花灯样式可多了。”
申由拿起一片已经剪成鱼鳞状的彩纸,在手中捻了捻。
“听共老吕老说,人间的鲤鱼有‘年年有余’的吉祥之意,还有‘鱼跃龙门’的好寓意。我想……做一条鲤鱼试试,讨个吉利,也……祈愿这三界终有鱼跃龙门、海晏河清的一天。”
“鲤鱼?”荔娅眼睛一亮,“好主意!我也要试试!一定做得比你好!”
申由含笑应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