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娅将父亲乌野利单独投入了轮回,两世。
开启一个人的轮回比两个人的轮回简单得多,消耗神力也相对较少。荔娅打算在父亲经历第三四世期间好好增长一下自己的力量,等到第五世,可再也不会只能随便挑两个小国作为他们的投胎地点了。
第三世,荔娅的父亲,乌野利,是汉代丝绸之路上的行商乌孙买。
诸侯争霸的时代已经远去。这个时代和平统一,皇帝励精图治。
虽然也存在许多局部战争,但这一次,荔娅明显感到比春秋战国要轻松得多。这其中或许……也有她不断处理诅咒文书而造就的进步?
黄沙漫卷,驼铃叮当。
乌野利不再是犬戎首领,不再是魏国将军,没有铁蹄,没有强权,只有装满香料、丝绸和琉璃的沉重行囊,以及一条望不到尽头的丝绸之路。
他的足迹比前两世加起来都要广阔,他的寿命也远比作为乌野利和魏弦时漫长。
这几十年,他收集了天南地北的宝物:大秦(罗马)的玻璃器皿光怪陆离,天竺的香料馥郁神秘,于阗的美玉温润无瑕,波斯的织金地毯华美绝伦……
若能让她看看就好了。
他会在长安西市人流如织的街角长久驻足,目光扫过每一个戴帷帽女子的身影;他会在龟兹热闹的巴扎上,仔细聆听每一个说中原官话的女声;他甚至会绕道去一些早已荒废的周代或卫国的故地,对着断壁残垣默默出神。
他会想起刚来西戎不久时,那个年轻的榭夫人,会因为他送的中原玩意儿短暂舒展眉头的榭夫人。
如今,珍宝唾手可得,却是无人可送了。
乌野利是个混蛋,魏弦更是个蠢货。
而他乌孙买,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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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娅没兴趣盯着轮回镜。只是偶尔听听子飞说上两句。她的本意只是让父亲用低人一头的身份奔波一世,但似乎……产生了更多她意想不到的效果?
活该。
这一世,你活得越长越好。
窗台微凉的石面透过衣料传来寒意,交易完成,荔娅和申由并肩坐着,望向恚海那翻涌不息的墨色深渊。
申由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叶:“骨力……他现在是淳于织座下最勤快的跑腿,低眉顺眼,任劳任怨。魔王似乎很享受驱使一个前神明的感觉。”
申由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可我看得出来,比起魔王淳于织,骨力更危险。淳于织魔力滔天不假,但她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满足于现有的神魔和平,或者说,暂时的休养生息。而骨力……”
他侧过头,看向荔娅:“他的野心,绝不会止于给魔王当一条听话的狗。被恚海反噬、神力散尽、又被束荷冻结折磨……他失去的一切,他都会用更极端、更疯狂的方式夺回来。”
荔娅的眉头瞬间锁紧,眸中锐光一闪:“神界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留着他继续作恶?既然知道他如此危险,为何不趁他虚弱,直接……”
她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周身不自觉逸散出一丝杀伐之气。经历过人间倾轧,又在恚海直面了最极致的恨意,她深知对恶的仁慈便是对善的残忍。
申由苦笑一声,手中的枯叶被捻碎成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谈何容易?骨力现在就像缩在魔王龟壳里的毒虫。淳于织虽非好战,但骨力是他‘收留’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他彰显魔威的‘战利品’。我们若贸然动手,无论成功与否,都等于直接撕毁那纸脆弱的和平协议,给魔王乃至整个魔界一个开战的绝佳借口。”
他看向恚海深处那片象征混乱的墨色。
“神界的意思是,暂缓。严密监视,收集证据,等待时机。同时……努力遏制他力量的恢复,破坏他的计划。”
“暂缓……”荔娅低声重复,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无力。就像当年在郑国高墙之内,明知各方势力在利用她、撕扯她,却只能被动承受。她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就在这沉重的沉默几乎要将他们吞没时——
“呃!”申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他猛地捂住额角,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窗棂边缘,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从高高的窗台一头栽下。
“申由!”这情形荔娅太熟悉了。神界再逢那日,在恚海文书殿的回廊上,他就是这般毫无预兆地倒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闪电般伸出手臂,一把捞住了申由下沉的身体。
“还是不能告诉子飞他们?”
荔娅咬紧下唇,用力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更稳地按在窗台上。她感受到他体内那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再次如同失控的蛮牛般凶狠对撞、撕扯,搅得他的气息混乱如沸粥。
“他们……已经……知道……”申由艰难地喘息着,“但……没用……只能……硬抗……”他的话语依旧破碎,却比上次清晰了一些,至少能拼凑出意思。
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保持清醒,但他挣扎着,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坚持。
“真是麻烦!”荔娅低声骂道。
殿内光影晃动,子飞、束荷和伯蒲不知何时已悄然围拢过来。三神目光交汇,最终只是无声叹息,缓缓摇了摇头。
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申由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
荔娅看着申由因痛苦而扭曲的侧脸,感受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
她撇开眼:“行,我陪着你,等疼痛过去。”
她望向窗外恚海翻滚的浪涛,生硬地补充道:“你要是……魔陨了,我从哪里得到‘叶子’?魔王和骨力……可都危险得很。”
申由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紧咬的牙关似乎松动了一瞬。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荔娅紧绷的侧脸。
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绿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冷漠的东西。一个虚弱到极点、却极其真实的笑容,艰难地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
“感……激……不尽……”
气氛太过沉重,荔娅感到一阵窒息。她需要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目光扫过文书殿内那几排依旧空置的书案,一个念头浮现。
她清了清嗓子,望向申由:“申由,恚海马上就要来新的同僚了。子飞说,上层支援的神明很快就会到位。到时候这里……会变得热闹起来的。”
荔娅想象着能有新的朋友,一起分担文书、交流神术,眼底满是憧憬。
“我很期待。”
申由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视线,也落在那些空荡荡的书案上。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智,但荔娅话语中那点纯粹的期待,像一束微光,穿透了厚重的阴霾。
他努力集中涣散的意识,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地回应了她那份期待。
“我……也……期待……”
期待她能少些被文书压垮的疲惫,多些像在云海上空短暂展露的鲜活神采,拥有更多……他无法给予的、属于神界同伴的温暖和快乐。
“是啊是啊!”伯蒲立刻领会了荔娅的意图,“接下来要抵达恚海的,一个是神界显贵有娀氏的大小姐纫兰,真正的名门闺秀。另一个嘛……”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护卫天倪。”
小小的讨论圈逐渐热络起来。荔娅追问着纫兰和天倪的细节,子飞耐心解答,束荷偶尔补充一两句,伯蒲则添油加醋地描绘着“名门大小姐与忠犬护卫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文书殿内沉重的恨意似乎都被这短暂的、对新生活的憧憬冲淡了些许。
申由紧闭着眼,忍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耳中听着荔娅他们热烈讨论的声音。那声音很近,又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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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
一种微妙的、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悄然滋生。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而他,或许永远无法融入那样的光明。
就在这时,荔娅兴奋的声音响起,穿透了这片迷雾:
“申由,你听到了吗?多有趣呀!”
她转过头,眸中只有分享新发现的、纯粹的雀跃。仿佛他只是个暂时生病、需要被照顾一下的……伙伴。
申由体内撕裂般的痛苦,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停滞了半拍。
他看着荔娅那双盛满期待的绿眼睛,看着她脸上因为讨论新同伴而泛起的一点红晕,心底那点刚冒头的阴郁和疏离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无声地消融了。
他扯动嘴角,努力想再回她一个像样的笑容。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听到了……很有趣。”
没有被排除在外。她的快乐和期待,也愿意与他分享。这就够了。
申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冰凉的边缘。体内翻搅的剧痛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他的视线有些涣散,落在荔娅被恚海之风拂起的红色衣袂上。
鬼使神差地,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那片鲜艳的衣角。
起先只是轻轻的触碰。见荔娅正望着远处空置的书案出神,似乎并未察觉,他指尖微微收拢,将那抹红色攥入掌心,越握越紧。
衣料被拉扯的细微触感终于让荔娅回过神。她低头瞥见那只手,不由蹙起了眉:
“得寸进尺?”
申由缓缓抬眼,依言松开了些许力道,指尖却并未完全离开,反而就着那点皱褶,慢慢将其抚平。
“嗯,得寸进尺。”
荔娅被他这坦荡又无赖的态度噎了一下,威胁性地在掌心凝聚起一团灼热的火红神力:“我有一计。既然你这么难受,不如我现在就把你给敲晕了?”
申由摇摇头:“我试过。没有用。”
他终于彻底松开了手,望着自己瞬间空荡荡的掌心,手指无意识地虚虚收拢了一下,像是在回味。
“抱歉。”他低声道。
荔娅哼了一声:“申由,别告诉我这也是在魔界养成的习惯?”
“当然不是。”申由扯了扯嘴角,“魔界可没有好心的荔娅大人肯陪我耗着。他们只会趁机扑上来撕碎我。”
“怎么,”荔娅挑眉,“你在魔界混得那么惨?人人喊打?”
“哪有,”申由稍稍挺直了些脊背,“魔界的家伙们大多怕我。只是在魔界,我不能露出任何弱点。”
“哦?”荔娅拉长了语调,“哪天要是你真惹到我,小心我去魔界好好散布一下申由大人的‘小习惯’,让你颜面扫地。”
“刚刚是谁说,我若是魔陨了,她就没地方得到‘叶子’了?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难道神界那计划,非你不可?”荔娅抱臂反问。
“还真是非我不可。”申由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是罕见的认真,“你和我,是战胜魔王最不可替代的棋子。至少神界是这么认为的。”
荔娅瞪了他片刻,最终像是败下阵来般叹了口气,别开脸,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不知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抱怨的话。
申由轻轻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的肩膀,感受着那蚀骨的疼痛已经退去:“荔娅,单靠‘叶子’交易带来的力量,还不够。我方才经历的,还有你自身必须承受的代价……都需要寻找其他助力。”
“其他助力?”荔娅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打算拉上我一起去三界拜师学艺?”
“我们两个的情况,在三界都属罕见,恐怕难觅良师。”申由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窗外无垠的恚海,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条繁华的丝绸之路,“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学学人间的那些行商,主动去‘买’些我们需要的东西?新来的有娀氏大小姐及其护卫,或许有些门路。”